是旧档所载,昔年兄弟同桌饮宴,齐王曾因高安侯府无物可抢大发牢骚以当年长乐郎君的盛名,即便屈居清平坊时,用度也不乏金玉丝绢、香车宝马,入宫之后幽帝所赐所赏,更是不胜枚举。纵然高安侯长居宫中,华美的高安侯府,也不该是一座空府!
“顾宛之,当年你多大?你才十七岁!比我今时还小上两岁,我是望尘莫及!你为报家仇,只手倾覆一朝江山,却分文不取!显然是个不在意富贵,未贪恋权位的人!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与郑王纠缠在一处你定是有你的因由,你的苦衷。你若愿意说与我听,我倾全力帮你;你若不愿说与我,我也愿意等!
“可是,顾宛之,你不要再拿出千般假面孔对我,试探也好,激将也罢郑王是什么人?且不说郑王是开国功臣、骠骑大将军、上柱国、食二十二州封邑,只说他镇守北疆,兼领云州丰州大都督,北疆二十八州军屯府兵皆在他手中,若是突然暴毙,天下岂不大乱?你既已在他身边屈就将近二十年,以你的才智,若有心除之,何须用得到我?你现下贸贸然让我去杀他,不过是猜中了我的身份,提此要求,想以这副挑动是非的奸恶面孔,吓退我罢了!”
南宫戍已经极力克制了,可话到此时,他仍不免拍了桌子,只听“呯”的一声,他双目如电,直盯着顾宛之的眼睛问道:
“顾宛之,你就不能跟我说回实话吗!”
顾宛之审视了南宫戍许久,也许只是片刻,却仿佛过了许久
听着南宫戍这样激烈的话语,他反而变得越来越平静,平静得放弃了一切挣扎似的——不再温婉、不再委屈、不再嗔怒、不再躲闪、不再试探、不再踌躇、不再犹豫、不再进退两难
终于,他开口道:“你想听什么样的实话?”
南宫戍打量着顾宛之,顾宛之的这般神情,在与他相处的记忆里总是一瞬即逝的,可也许就是某些时刻不经意的流露,就渗进他心里去了。他等了这么久,只是想等他这样不加任何掩饰的样子。
他笑了,又收敛了笑意,问道:“你当年,有没有毒害当今圣上?”
顾宛之淡淡道:“我没有。”三个字,简单、清楚。
南宫戍反复忖度着顾宛之的神情,那份平和与坚定如清水一样干净透亮
他追问道:“这话怎么讲?”
“既然你不想听谎话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顾宛之笑了笑,“至于如今这罪名扣在长乐郎君脑袋上也好,扣在顾宛之脑袋上也罢,倒也不算十分冤枉,就由着世人去说吧”
说到此,二人眼目相对,都笑了。
这一问,南宫戍算是了了一桩心结,总算略松弛了些,一下子说了这么许多,终于问了他想问的问题,得了他想得的答案,一时倒说不上话来了。
反是顾宛之道:“你说了这么多,就只想问这一句?”
听顾宛之这么问,南宫戍才回了回神,他还有一句更要紧的话想问的,想问了不知多少时候了可他看见顾宛之那么悠然瞧着自己,那么澄明的目光就落在自己面上,竟几次提气,都说不出来。
终于,他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低头盯着桌角,轻声道:“其实,还有一事想、想问问你的”
这话还没问,心虚都从语气里透出来了。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怎么了?”顾宛之笑着道,“随你问,我坐在这,就是等你问的。”
“小宛”南宫戍吸一口气,忖度了半晌,方道,“小宛,你、你有没有喜欢我?”
话音还没落,又补充道:“哪怕一点儿喜欢我?”
这句话问完,他眼也不敢抬了,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想着,脸肯定红了。
他等着顾宛之的一个回答,这等待好漫长,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瞧见顾宛之原本放在桌上的手,缓缓缩回去了
窗外似乎起风了,时急时缓,急时如鸟兽呼号,缓时如鸣虫絮语。
南宫戍凝神想去听顾宛之的呼吸声,却什么也听不到,难道他摒着气?所以南宫戍忽而抬头去看顾宛之,察觉到顾宛之脸上有一刹那的模糊神色,转瞬即逝。
于是南宫戍试探地叫了声:“小宛”
顾宛之笑了一下,笑得像是挤出来的,还掺杂些愧疚。
这一笑,笑得南宫戍心里发紧,他又叫了声:“你”
“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猝不及防地,顾宛之轻声吟了这两句诗。
南宫戍怔在那,问了一句:“什么?”
“多谢郎君待我的心,只是”
“只是什么?”南宫戍几乎不敢相信。
“只是郎君的情,恐付之流水了”顾宛之直视着南宫戍,淡然道出这句话。
“小宛,你、你从来都没有”
“我没有。”顾宛之这话很轻,却斩钉截铁。
“那你为什么要为我隐瞒?由着我来看你,还还给我准备餐点。”南宫戍语无伦次地追问,“你毫无疑虑地跟我去赏灯,为我在球场上遇险而担忧还有,还有你为什么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