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是在腊月三十的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当时还不敢尽信,又亲自去查探了,待消息坐实了,他心里只想着得赶紧跟魏王说。
长乐郎君。
当桃夭听到的时候,感觉这四个字就像一道霹雳,炸在自己头上。
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只怕这个名字街头妇孺走卒无一人不知
长乐郎君,便是梁幽帝身边的妖孽祸水!
梁朝成业年间,十三岁的长乐郎君由清平坊几经辗转,被梁幽帝接入宫中。甫一入宫就主张建了自雨亭,梁幽帝大为赞赏,封他做了殿中监,不就又封了内侍监,宫中侍寝之事都由他掌管。可这于他而言已是多余,自他进宫以来,便得幽帝专宠,后宫的佳丽都成了摆设。
第二年,幽帝带他去了洛郡。其时,洛郡的凤栖宫刚刚落成,已然比京中的禁宫更为华美,可长乐郎君一到凤栖宫,便提出了很多增建和扩建的意见,于内宫中诸多陈设布置,也诸多添改,梁幽帝干脆授他工部侍郎之位,后又抬做尚书,同时封了高安侯。
从长乐郎君承宠以来,桩桩件件奢靡花费之后,皆有他的身影,对当时已被赋税徭役折磨得不堪重负的百姓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的高安侯府按照国公府规制而建,华美异常,但长乐郎君却仍然长居宫中,自侯府建成之日起,他从未踏入一步。
这长乐郎君不仅在用度上穷奢极欲,还联合庶族新臣,罗织罪名构陷梁朝老臣,朝中门阀对他们皆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除之后快。后来,在局势混乱之时,许多新臣被或暗杀或被义军屠戮,也皆是因此而起。
而致使梁朝倾覆的关键之举,是他劝梁幽帝增兵百罗。长乐郎君入宫时已有义军举旗反幽帝暴政,但梁朝有二十万大军陷于攻打百罗的战场之上,内乱迟迟未解,朝中群臣劝谏希望幽帝放弃征百罗,以平叛为先。
奈何幽帝轻敌,以为乱民不足为患,只一心想攻下百罗再回兵相救即可。长乐郎君为讨好幽帝,不仅不劝谏,还怂恿幽帝增兵百罗,直拖到第二年,黄河百年难遇的一场洪灾,彻底使梁王朝如摧枯拉朽一般倒塌下去。
据传,梁幽帝本已打算离宫西逃,是长乐郎君亲手将他刺死于宫中
后来,齐王第一个攻入禁宫,夺长乐郎君于自己府中,其门客皆劝不可留此人,齐王不以为意,执意留下了他。自此之后,齐王耽于声色犬马,日日携长乐郎君饮酒作乐。
转过年来,天寒地冷,高祖痼疾突然加重,齐王暗中策划谋反,曾邀仍是太子的当今圣上,过府饮宴,使长乐郎君陪侍。太子心中已有防备,席间所备之饮食,皆未动一筷,独独只饮了长乐郎君敬的一杯酒。宴毕,太子刚踏进东宫的门槛,便叫人备解毒汤药,又多次催吐,所幸得上苍庇佑,得以缓解,却直至今日仍不能食用油腻生冷。
后来齐王起兵谋反,被斩于宫门之前。
自此之后,长乐郎君销声匿迹,算来那一年,他才十七八岁。
他只用了四年的时间,几乎害死两代君王
桃夭想起雀儿口中那“意中人”三个字,这话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窝里,难以克制的不安就此泛滥开来。
多年以来,魏王看似放浪形骸,却从来行事稳妥。
可是,自去年三月见过这个顾宛之,几次冒险皆是为他
桃夭本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妖孽的,可他这次真的怕了。
无论如何,他得劝一劝魏王。
桃夭脑中诸多念头如走马灯一般跑过,忽听南宫戍问道:“你是怎么查到的?”
他回了回神,答道:“我是按着顾府的线索去查的,捋过所有当年顾府的旧事,偶然查到琴师郭崇,也就是今天的西丘寺住持了空禅师,与顾家有过一段往来,昔年顾相曾经有恩于他,而如今顾宛之又恰恰住在西丘寺。我想这层关系不浅,虽然不能直接去查问了空禅师,可是遣人循着这线索多方查访,总算不负辛苦,查到郭崇当年的老仆人仍健在人世,他们几番去探问,得知顾宛之便是当年的长乐郎君。”桃夭解释完了,追问了一句,“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戍笑着道:“年三十那天,小连问我府里的牌匾翻新的事,我突然想起顾宛之那曾经挂过一个‘未央居’的牌匾,‘长乐未央’,猜度着,便也该是这样的了。”
“那郑王也是该知道他是长乐郎君的了?”桃夭问道,“长乐郎君是当年戕害陛下的谋逆之人,他、他怎么敢”
“今天这曲子是你点的吧?”南宫戍打断桃夭问道。
桃夭点点头,答道:“不错。殿下,桃夭自知僭越,只是仍有心劝殿下一劝”犹豫了一下,又道,“旧时在宫中,相关长乐郎君的传言我也听了许多,此人少时心机已深沉狠辣,时至今日更是可以想见昨日,我唤了西丘别苑的死士来探问此事,殿下心中有数,他们该是多稳妥的人可竟连他们也支支吾吾,直为顾宛之开脱辩驳,我心里更加不安!我、我知道您凡事心中早有定夺,可是论及一个‘情’字,我实在不由得不担心他,他毕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