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谊深浅来论是非,感情也就不能被称之为感情了。不封,就是你身上这种光风霁月的问心无愧,才最招人讨厌啊。茹心还是微笑,你总说你是乞丐,是苦出身,但你从来不知道,我也是。我和家人沿街行乞,后面和娘亲都被抵给妓院还债,那时庄主还在游历四方,承蒙庄主垂怜,我被他秘密收为弟子,淬了一身毒。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客人,那会儿我是个雏妓,可能还没有你的小丫头年纪大,后来我听从庄主吩咐,混进了霓裳阁,为了避免我暴露身份,庄主特意催眠了我,等进了屠魔会,催眠才自然解开。
茹心,别说了他试图抱她,可她的双剑却死死抵着他的小腹,不让他碰。
初进屠魔会,我每天都过得很混沌,总在想着死。偏偏那时遇见了你们俩还记得十几岁的声竹吗?他那个小徒弟连他当年千分万分的风采都比不上,那时沿途遇见的所有妖女都喜欢调戏他,要强抢他为夫。开始我叫他小林子,他还和我生气,说我骂他是太监,等叫他小竹子了,他又跟着脸红,说我不守规矩。那时我就想,只要能和这个人在一起,什么苦我都可以吃,什么罪我都可以受。她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柔性光辉,而你,一个嬉皮笑脸的死乞丐,明明和我一样的出身,受尽了世人白眼,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无邪善良,而我只能一辈子带着一个丑陋的面具,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能同心上人讲。从那一刻我就恨你,恨毒了你!
雨已经停了,依然有连绵的水滴落在她肩上。她不去看他,而是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阴翳,悠悠道:奈何庄弟子不怕死,因为我们每个人很早都不想活了,大家都是拼了命地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找一点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我只是没想到,最后要杀我的是声竹,而要救我的,是你。真讽刺啊,精心饲养的家犬是白眼狼,最后奔上来解围的,却是条又脏又臭的野狗。
就是再脏再臭再恨我,也就几天的时间了,忍一忍,我们就到留芳谷了。君不封的声音很是哑,他双目虽红,却状似浑不在意,单是策马在泥泞中飞驰而行。
茹心在频繁失焦中闭上眼睛,许久,她轻声道:不封,路上休息的时候,你听我的吩咐,帮我采一点草药吧。
男人嗯了一声,没再多应答。
惊变(四)
林声竹被迫在岳山绝壁待了一天一夜,勉强冲破穴道后,他匆忙下山,坐骑不翼而飞,他只得忍着饥饿,一路施展轻功前往岳山脚下的城镇,费了好一番口舌,才从村民手里买了匹马。
自己得了解放,他却不着急去联系屠魔会,向总舵主汇报自己的动向。
忙着冲破穴道的同时,他也稍稍想了想君不封会带着茹心逃往何处。他和君不封实在认识得太久了,就是用脚趾想,也知道那傻子必然会领着茹心逃往留芳谷。
逃去留芳谷也好,去了,也许她就有活路了。
林声竹并不后悔自己在岳山绝壁上的所作所为,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发自肺腑,路上他给过茹心机会,可她不领情。她不仁,也就别怪自己不义。
但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也许也有一个她被豁免的期许。被君不封定住的那一刻,林声竹先是不可置信,恨他坏了他们三人的大计,又担心他若是带了茹心出逃,以后该在屠魔会如何自处,会不会就此沦为叛徒?而最后,他虽是在忙着冲破穴道,心里却很轻松。
是的,轻松,诡异的轻松。
他是在冲穴时才悟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路上一直忍着没对茹心痛下杀手,何尝不是希望她能就此逃出生天。如今君不封替他做了他想为而不敢为之事,心底最深的祈愿达成,那最沉重的担子也不用自己去担,他在冲穴时甚至乐开了花。
长久以来,不封总是在他身后默默替他做着脏活累活,这一次,他也同样出了手。君不封从来都是他们三人里最自由的那个人,可能也只有他,才能打破这必死无疑的僵局。
心底的阴云暂且消散,林声竹在前往留芳谷的路上也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生怕闻讯而来的赏金猎人拦住了君不封和茹心的去路,万幸他这一路只看到了赏金猎人的尸首,并没有窥得君不封和茹心的蛛丝马迹,行至留芳谷,他已经彻底放了心。
因在治疗病童上与留芳谷多有往来,喻文澜此前也有和林声竹交代过进入留芳谷的方法,如今阵法虽稍作改变,终是依托五行八卦而生,这显然难不倒无为宫出身的他。
顺利摆脱迷阵,林声竹通过了一线天,也见到了谷口的巡防弟子,一问才知,君不封和茹心并未来到留芳谷。
林声竹听到这个消息,懵了片刻,他看了一路横陈荒野的尸首,可以确认君不封绝对是朝着留芳谷的方向来了,还是说自己这一路畅通无阻,但君不封要应对八方杀手,最后使得他们生生岔开了时间?
巡防弟子试探着问是否要为林声竹引荐几位长老,林声竹反问解萦如今在哪儿?
答复是这天没有日课,她想是在自己的居所休息,林声竹委托对方给带个路,巡防弟子们个个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