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鄢带郑西楼回到卧房里,搬了桶让郑西楼更衣沐浴。郑西楼坐在桶里撩着水花,簸鄢在唱游方歌,声音从窗户那里轻柔地传过来。
“郎在月柱桥,妹住骨山湾。山头相见面,再见是哪年······”
有苗女从楼外走过,听到簸鄢的歌声,抬头笑着喊道,“那汉人小哥儿还在你屋里呢,引波回来揍你哦!”
五毒流苏屏风外传来簸鄢愤怒的声音,“我是男人!不搞那样的!”
苗女们言笑晏晏地走过去,一路洒下银铃的脆响。他听到簸鄢气呼呼地把罐子重重地放到地上。
郑西楼无聊地撩拨着水面,随口问道,“引波鸠待你不好吗?”
簸鄢立马回道,“他待我可好了,我是寨子里第二个主人呢。阿爸阿妈死了,就只有引波鸠护着我了。就是吧,寨子里的阿郎阿妹,都觉得他以后要我做他老婆的。”
郑西楼不动声色地套他的话,“给他做老婆不好吗?”
簸鄢沉默了一会,有些迷茫道,“哎,倒也不是不好,可这里不是我的家乡嘛,但他又不让我出去,我不想每天都待在这里。”
有悠长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簸鄢一喜,“是引波他们回来了。”
郑西楼也从木桶里站起来,用布巾草草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披上簸鄢给他准备的引波鸠的旧衣物。
簸鄢已经把吊脚楼的门打开了,早先外出的男人们仅用了几个时辰就满载而归,身上缭绕着冲天的血腥气。
引波鸠一骑绝尘冲进寨子里,策马直冲簸鄢的小楼,到了正房才滚下马来,把手里提的黑色的尚在滴落血液的包袱掷在地上。
簸鄢慌忙从楼上跳下来,解开引波鸠的外衣,眉间簇起,眼泪顺式沾湿了睫毛。
他哽咽着说,“哥哥,你伤得好重。”
引波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赶紧给我敷一下背上的伤,白玉蟾在家里呢,没有事的。”
簸鄢掉着眼泪啪嗒啪嗒得扶着引波鸠上了二楼,郑西楼方才站在平栏处看着骑着各色马的男人们被自家姐妹媳妇接上重楼里,身形隐匿在层层叠叠的屋门后,寨子里又重返平日的寂静。
他打了个哈欠,不想去触引波鸠的霉头,也不敢在寨子里随意走动,便扯了栏杆上系着的丝绦编了个同心结。
引波鸠在屋里轻声指使着簸鄢从堂屋的屋檐上把白玉蟾掏出来,挤出的黏液敷到布满刀伤的背上。
复又吩咐道,“把蟾水和老香根混了送到勇海,浑峰家里去。”
簸鄢乖乖领命出去,看到楼下木廊上的郑西楼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做完便急匆匆地往外围的屋子里跑去。
引波鸠披上短衣,偏头束起长发,从二楼的栏杆处轻飘飘地落在了郑西楼身前。
“再过两月,我要去滇使府一程,要一个信得过,通晓官场的向导随我同去。事情办成,我会给你盘缠派人护送你回乡。这两月你便留在寨子里学苗语。”
郑西楼心下哂笑,怕是利用完了他,他也该无声无息地去死了。
簸鄢适时送药回来,瞧见哥哥和玉关在说话,喊道,“哥!你伤还没好,赶紧回去趴着。”
郑西楼瞥见簸鄢秾丽天真的眼神,心头万种心思绕过。
他颔首道,“谨遵引波大人吩咐。这两月我会向簸鄢学习苗话,绝不踏出寨子半步。”
引波鸠皱眉,感觉这人有点不对劲,最终还是点头道,“你最好老实点,虫子已经在你体内了,随时都能杀了你,当然,如果你听话,那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便扯着簸鄢进了屋,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簸鄢被他扯得胳膊疼,仍不忘回头冲郑西楼喊道,“玉关。你去另一间饶间住!那屋里篮子里有糍粑!”
引波鸠后悔地“啧”了一声。
房里燃着簸鄢从失孤山深处找来的蝴蝶湿,甜到腻人的腥香弥漫到引波鸠带回来的包袱上。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包袱突然小幅度地挣动了起来,血从包袱里流淌到地上,引波鸠蹲下身解开包袱,里面的人头倏然睁开了眼睛,想从引波鸠手中逃脱。
簸鄢把雕花的窗户关上,房间里霎时一片昏暗。他把食指刺破,伸到那头颅的嘴里,半息后拿出来。那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
床脚的盆里盛着簸鄢早晨洗脸用过的水,他在水中洗净双手,苍白如玉的指节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那头颅张嘴说话了,“引波,我早劝过你不要插手阳间朝廷事。补鹊早就看到结局了。”
引波鸠沉着脸,“已经晚了,就算结局真如他所说,我也无法回头了。现在我最关心的事情有两件,补鹊的先知术看到的结果是否无法更改,以及······到底是谁杀了你和水婆?”
头颅呼哧呼哧地笑了起来,渴求地看着簸鄢,“小娃,再给我点血。我就告诉你们。”
簸鄢袖手站在那里,嫌恶道,“滚蛋。”
引波鸠却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