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为何物,侬为君痴
“我不是早说过,让你别总把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你这么不会掩饰,还怎么……”话说到一半,丁书言又立刻止住。
坦白说,在军统里工作,她实在不合格,做不到万无一失的缜密。如果无法隐藏收敛情绪,何谈周旋于瞬息万变的局面?
周幼薇尴尬地瞪他一眼,“要你管!”
丁书言收回手,漫不经心地说:“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担起未婚夫的责任,维护两家颜面。”
她咬牙道:“还拿这事开玩笑?有完没完了?再提这三个字,信不信我让你魂归西天,再也见不了你的那些红粉知己?”
丁书言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最后守寡的又不是我。”
“去死。”周幼薇抬脚踢过去。
这人如此无赖,她不明白周世仁怎么能接受他,对段希廷却憎恶至极。
丁书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心情颇好。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和你没有半点感情,不会跟你结婚的!”周幼薇脱口而出,没发现对方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那你想跟谁结婚?”
“我跟谁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
“段希廷?”
周幼薇一愕,扭头不语。
“你……喜欢他?”
周幼薇脸微微泛红,有些懊恼又有些释然。
他从哪知道的?难道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连他都察觉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没想再瞒。
丁书言背对她而立,看不到是什么表情,沉默许久后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幼薇,别跟他太亲近。”
“为什么?”如果连他也说出和周世仁相同的理由,她一定不会听。他们所有人,只是被假象蒙蔽,没有发现段希廷温柔的本质而已。
他自己也在七十六号工作,替日本人办事,有什么资格指责段希廷?
“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和他在一起会后悔的。”
“你才认识他多久,怎么了解他。”在周幼薇眼里看来,段希廷不过是不擅长表达,表面冷漠罢了,实则很好。
犹豫片刻,丁书言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此前的事,只是继续道:“他的性格有点问题……是比较偏执的,我在提醒你看清事实。”
周幼薇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但她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不在意地笑了,“丁少爷,你这么正经的模样更奇怪啊,忽然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真的不懂什么意思。”
“你不要被表象迷惑。”丁书言明白在背后这样说不太厚道,但他说的是事实,周幼薇的执迷不悟让他分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想叫醒她,还是更多出于私心。
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而在这浮华乱世,什么是爱到底爱谁,有时候连自己都未必明白。
一边是昔日的兄弟,一边是……何止进退两难。
“他不是个善人,冲动起来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丁书言维持着散漫的态度,还是隐瞒了过去在军校发生的事情。
他很难想象,段希廷是怎样从最初就挺过那么多类似于折磨的残酷训练,远超出常人所能承受的强度。
在所有人都抱怨或逃避的时刻,他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安排,好像感觉不到痛和累。
段希廷曾经讲过,他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孑然一身。
丁书言记得很清楚,那天有个校友开了过火的玩笑,段希廷当时没有反应,可是对方再次挑衅之际,他见识到了隐匿在那张无波的面孔后,摄人的阴冷。
他从不知道,自己默契的搭档看起来清秀软弱,除了寡言少语,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那种眼神像要杀人。
纵然只是刹那,却使人以为在艳阳天突然被兜头浇了盆冰水。
周幼薇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也许不是纯粹的好人,但我更知道,他绝不是坏人。”
丁书言抬手握住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是在骗你,你必须相信我。”
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更不是指责段希廷的身份。
段希廷是活在阴影里的人,扭曲而晦涩地成长,没有谁帮助他,教导他,他经历了许多普通孩子在那样的年纪没有经历过的事。
所以,他心里已有个巨大的虚无的黑洞,佛魔皆在一念之差。太接近,会令对方窒息,让自己癫狂。
那不只是身世造成,而是……他本身也沉溺在黑暗。如果连自己都习惯,伤疤是永远好不了的。
周幼薇摇头,“不,无论你说什么,我想在一起的人是段希廷,也只有段希廷。”
即便他的性格真有问题又怎样?她不是也见识过了他的疯狂吗?难道因为这点,就放弃多年的恋爱?
不可能。
甚至……她心底还为那晚避开他的触碰而后悔。她为什么要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