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之死靡它
突如其来的温热令周幼薇一怔,往后拉开距离,“你这样的人啊,就该翘腿坐那里喝喝花酒,一进舞厅有大把姑娘热情地围过来,你只用对她们笑,根本不适合当个循规蹈矩,为家庭埋头苦干的丈夫。”
对面大厦的大灯招牌闪闪烁烁,阵阵缭乱的光影拂过二人,将这夜晚染出层层深浅不一的隐秘光彩。
丁书言道:“你才见过多少世面,就能看人了?”
周幼薇笑盈盈地说:“我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出来,练就了火眼金睛呀。你日后必定成大器,娶几房漂亮的太太,金山银山享尽荣华富贵!”
“那就承你吉言了,大师。”
两人相视,都忍不住笑了。丁书言笑得爽朗,惹来经过的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霓虹绚丽,夜未尽,长到足够世人忘却国难,纵情声色犬马,醉生梦死。
***
上海是座可怕的城市,混杂了光怪陆离的东西,即便满街做牛做马的苦力,靠拾破烂为生的贫民,依然能够耸立黄浦江岸,掩饰着空虚、平庸和低级趣味。
周幼薇担心父亲横加干涉,所以接到段希廷打来的电话,就马上换好衣服,成功甩掉小凤这根小尾巴出了门。
她坐在黄包车上,雀跃地看两侧人影纷杂,连平日吵闹的汽车轰鸣声也没觉得那么难听了。
天空透蓝,日光温暖地铺洒大地。
远远的,她望到那个倚在摩托车旁的人,他着一身硬朗的黑衣,高高瘦瘦,在人群里扎眼得很。
金色的光影投在他的周身,使那线条极其分明,仿佛供人临摹的石膏像。
本来还以为自己先到约定地点,没想他更早。
付了钱给车夫,周幼薇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大声喊:“段希廷!”
段希廷抬眼,她已经如一缕春风飘到了面前。
她穿了条白纱衣和抹茶绿的裙子,露出凝脂般的小臂。头顶绑了绉纱发带,一对珍珠耳环摇荡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注视着她,阴冷的面容逐渐被温暖,他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意,“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端庄矜持,嗯?”
尾音的一声“嗯”微微上扬,挑得周幼薇怦然心跳,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反正你不嫌弃!”顿了顿,又问:“我今天打扮得好看吗?”
脸颊因为跑动白里透红,她抿着嘴,那种不设防的甜美,如同一股清澈的泉水,直流进他的心窝里去。
“无论任何时候,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看的。”段希廷心念一动,无意吐露出真心话,想收回已迟了,又蜷起手指搁在唇边,伪装成咳嗽。
周幼薇仰望着这样的他,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传闻里手段狠辣的恶魔。
这样的他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腼腆的少年,他们没有分别过六年时光,也没有那么多烦乱的恩怨纠缠。
耳根浮起红晕,虽然因他的话有点羞涩,但她还是心生喜悦。
那眼波流转的模样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愈发娇俏,段希廷移开视线坐上摩托,对她说:“上来吧。”
周幼薇果断地坐在他后面,又听他道:“手抱住我的腰。”
迟迟不见动静,他转身,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她不和他对视,把脸别到一边,他笑,声音低低地问:“亲都亲了,反而不敢看我?”
皮手套的丝丝凉意摩挲着皮肤,她耳朵热烫,嗔道:“干嘛看你,我不稀罕!”
“真不稀罕?”
段希廷作势起身欲走,周幼薇未料他有此动作,没发觉身旁仍萦绕他的温度,心里蓦地一凉。可下一秒,他便狠狠将她搂入怀里,困于坚实的双臂间。
“以后,不许对其他男人好。”
“嗯。”骨头被箍得微微疼痛,然幸福蔓延心间,她乖乖答应。
段希廷的下颌抵在她头顶,“也不许对其他男人笑靥如花。”
“嗯。”周幼薇噗嗤一笑,埋在他胸口连连点头。
他貌似嫌弃地松开手,背身发动车,“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幼薇也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意思,可怜兮兮地说:“我下午还要跟主任陪个饭局,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在附近玩。”
她近来的工作量明显比从前加大了,要汇总军统在华东区各个组织送来的情报,其中多数是汪伪政府和中共方面的,也有关于党国军政大员的,杂七杂八信息繁复。
她必须得把这些分类存档,并把经过核准的情报送往上海站。
很长时间,她没有深思过段希廷所做的事,潜意识里也不想触碰,但总有一天要面对。
她相信他不是彻头彻尾的坏人,甚至能作为策反对象,她也分得清孰轻孰重,眼下无法一蹴而就,需要时间循序渐进。
“推了。”段希廷皱眉,强硬地说。她不适合那种推杯换盏的场合。
“主任会骂死我的,”周幼薇为难地绞了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