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
一串血珠从我的头上滴到深蓝的封皮上。
我甩了甩头,不服输地往前冲。
“够了。”浑厚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一股比方才沉重百倍的威压落在我身上。
“闻人煜,不顾身份,擅入讲经堂,忤逆兄长,口出狂言,终生不得进入讲经堂。”老者合上书本,随手向我掷来。
那书本裹挟着万钧之力,击中我的胸口,把我打出讲经堂,直到撞上一棵树才停下。
“天资愚钝,不足挂齿。闻人煌,关门。”老者转身,一伸手,书又飞回他掌中。
“是,夫子。”闻人煌走到门边,面对我将门合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弃,随着门的关闭一寸寸缩窄,最终成了一道黑线。
我倚在树上,抚着闷痛的胸口不住咳嗽,抬起手想触碰远处的门扇,却抓住了虚无。
入道,讲经,论法。
都被关在那一扇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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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的一股郁气已经散了,我循着那模糊的经文所说,闭上眼感受。
肉体变成虚无,我化作了一粒尘埃,随着风远去。
我落到了一枚草叶上,我就成了草,沐浴着阳光雨露,感受微风轻拂。
我落到了一方池塘里,我就成了水,时而平滑如镜,时而泛起清波。
我随着风飘向天空,地上的事物都变得极其渺小,极其微不足道。
倏忽狂风大作,风云变幻,墨色倾倒,我被砸进泥土,找不到自己,但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原来我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无处不在。
我融入万物,万物成了我。
霎时,一阵凉意灌注我的心间,浇走了躁郁,洗去了迷惘,露出它明净的本色。
睁开眼,一根修长的指头点在我眉心,此时收了回去。
黑白眼里满是激赏。
“先是立道心,破封印,之后单凭悟性就入了道。果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就是入道吗?”我还有些愣怔,面对黑白的赞赏,内心有些惭愧。
“嗯,不愧是阿煜。”黑白勾住我的脖颈,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你快点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回过神来,听出其中关窍,拽住他的胳膊。
“我说了之后,你不许生气。”黑白贴着我的耳廓,轻轻吹气。
“不生气不生气。”我现在只想听他说,满口答应得好。
“记住你说的话。”黑白含住我的耳垂,在唇齿之间嘬了嘬,过了一会,方才开始说话。
“先说一个故事吧。”
“从前,一个家族里有个庶子。由于体质特殊,虽然挂着庶子的名头,却被家族逼着干娼妓一样的事。”
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这个家族,行事不外乎四个字,卸磨杀驴。”
“庶子年轻的时候被狠命压榨,给家族带来不少好处,年纪一长,族里就担心后继无人。”
我扯了扯嘴角,讽刺地冷笑。黑白把我搂得更紧,身子几乎贴在一处。
“然后他们就给庶子找了门亲事,对方是没落世家的庶女。出乎意外的是,这一对夫妻异常恩爱,于是有了孩子。庶女一怀上孩子身子就一天天虚得厉害,除了肚子圆润,整个人瘦成一把骨头,有胎死腹中的征兆。庶子非常担心,却没有办法。
“就在临盆前一个月,一只身负重伤却即将生产的白蛇临时造访,和庶子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
快了,快了,我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那根引线的头部,只要点燃了它,火焰就会轰地一下烧到这头,将途中掩盖的野草烧尽,露出底下埋藏的真相。
我心中的弦绷得死死的。
“白蛇一番窥探,发现庶女腹中胎儿生来就有聚灵的能力,如果不加以制止,结果就是胎儿在出生之时灵力暴涨,一尸两命。”
白蛇知道自己活不了,告诉庶子它可以保住胎儿,条件是他必须发下心魔誓,让胎儿和自己肚里的蛇子结生死契,人蛇共命,这样才有寄托。”
“在庶子犹豫不决的时候,庶女果断地答应了它。白蛇封印胎儿的灵力,轻易不能开启。同时,白蛇在暗中结好了胎儿和蛇卵的契约,在封印解开之时,就是蛇子化形之日。做完这一切之后,白蛇才离开。”
我已经清楚故事的主人公是谁,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悬在嘴边,呼之欲出。
“庶女还是死了,只把胎儿留给庶子,那个孩子和那蛇子相依为伴。”
这故事太过曲折离奇,分明是一场悲剧,我却做了其中的主人公。
那孩子就是我了,那蛇子,就是我身旁的黑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往大山一样压在头顶的废物帽子,竟然是这样来的。
我本应该是有怨的,怨那对无能夫妻,怨那狡诈白蛇,怨这不公命运。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