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好,我伸了个懒腰,侧身就看到黑白的动作。
他走到门口,抬起手掌触碰了那层屏障,屏障静了一瞬,上面的金色花纹开始软化变形,如同实体一样流向他的掌心。
金色的光团在他手中渐渐胀大,等到那团金光也成型,屏障也黯淡下来,失了颜色。
他的五指稍稍合拢,掩住了光团的形状。
“猜猜是什么。”他笑着眨眼。
当我是小姑娘呢,还玩这把戏。
我嗤了一声,伸手就要掰他的手掌,反而被他塞了一个凉凉的物事到手心里。
是我的簪子。
形状和原来一模一样,连磨损的痕迹也是。
“这么神……”我惊讶地看向他,黑白回了我一个神秘兮兮的笑。
行吧。保持神秘,我晓得。
我把簪子簪回头上,那位不知过了多少次门的兄弟终于停下了匆匆的步伐。
见到我俩,青衣小哥眼睛亮了,然后恭敬地在距我两丈远的地方站定,躬身道:“今日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公子见谅。不论是去是留,还请公子随我到内阁一游,借此表达歉意。”
“好的,麻烦了。”我向他致了谢。
然后飞速地瞟了黑白一眼。
他怎么没看到你?
黑白揽过我的肩,贴近我的耳廓。
“这样不是更好玩一些?”
呼吸带起一阵小小的暖风,搔得人耳后绒毛拂动,有点痒。
老实点。
青衣小哥正看着我,我不好动作,斜乜了他一眼。
用鼻尖在我耳后蹭了一下,黑白离开了。
那神情,还带点依依不舍的意味。
我几乎要怒目而视。
“公子……公子……”青衣唤了我几声,让我不得不回神。
“怎么了?”
“您的眼睛……是……抽筋了吗?”对上他懵懂里带点关切的神情,我回以僵硬的微笑。
“没事,我们走。”
青衣转身,双手推开合拢的门扇,一线白色的光从门缝里射进来,随着门扇的开启渐渐变亮。
我跟着青衣走进了这片光里,双眼被这纯白的光线刺得睁不开。
等到白光散去,双眼适应了光线,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究竟站在哪里。
——眼前的景象让人屏吸。
我们站在擎天石柱上。确切来说,是石柱侧边的一条细长的石棱上。
周围是纵横的石柱,有的从澄黄的天际延伸到地面,如同天上长出来的一样。有的斜插进地面,直指天空。更有甚者,数根石柱挨在一起,互相倚靠着。这里像废弃的剑冢,只不过这剑是上天所造,重达万钧,长逾千丈。
此时,我们站在石柱侧边,成了大树横生的枝桠,突兀地从树干上长出来,时刻有坠落的恐惧。
眼前是一路延伸到浓黑深渊的石柱,这个高度令人眩晕,我几乎要一头栽下去。呼啸的风掠起我的发,掩住了我的视线。
我该如何迈步?是向前,沿着这道石棱走向石柱的根部,投入那黑暗渺远的深渊,还是转身面向那旷远的天空,攀上石柱的顶端?
“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我的牙齿格格打颤,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人。
黑白站在我的身旁,实际上,他比我更靠近石柱的上方,位置似乎更让人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方才的警告,收到我的眼神黑白并没有动作,而是抱臂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这人怎么还这么镇定。
不知道,我怕得快要死了吗?
我在心里翻过来倒过去骂了他上千遍,最终一咬牙,闭眼向他那跨了一步。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还不行。
就在我跨出这一步的时候,天地倒转,眼前模糊。再睁眼,地上是澄黄的底色,飘荡着淡淡的云朵,天上黝黑一片,像巨兽张大的口。
无数把巨剑插进巨兽口中,又有更多从地上飞来。
它们交织混杂,把天地分割成一个个斑斓的色块,从彼此的缝隙中看,有的一碧如洗,有的黑云沉沉,有的电闪雷鸣,有的鲜红似血。
我竟分不清我置身何处。
在这奇诡的天地间,我如同一个婴孩,无知地睁着眼,感知这世界。
婴孩眼里,又是什么呢。
是巍峨石柱的吟哦,还是万剑的低语。
他们在窥探我的秘密。
不要,不要。
我是个婴孩,我没有秘密。
眼瞳被天光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飞向它的来处,有的一碧如洗,有的鲜红似血。
这天地搅成一团浑水,扯着我的心坠啊坠,连带着我的身体……
我后退一步,脚跟碰到硬物,身躯向后倾倒,倒向万剑丛。
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我的腰,然后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