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声坐在榻上,拍拍身侧的位置,招呼我坐那里。
我坐下来,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他一笑而过,握住我的手,指尖在我的掌心轻轻搔了一下。
我想抽回手,但想到我此行的目的,于是作罢。
“闻人钧是谁?”我单刀直入。
“在这里他叫文君,闻人钧是他的本名。”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像你听过的那个故事,他救了我。”他屈指叩着额头,“不过……比那更深。”
“他现在在哪?”我追问。
“大约是死了。”他又流露出哀伤的神情,包含着我看不清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把他的手掰开:“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我说了实话,但是……”他凑近我,眼神像是一潭幽深的水,十指插进我的指缝,“你不能拒绝我。”
“滚。”我看着他,吐出了一个字。
“大胆!”一个尖锐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青色的身影从帐幔里冲出,眼神带煞。
“退下。”燕留声沉下嗓音,面色不虞。
我看向那人,好似看到一面镜子。
鸦青发,丹凤眼,悬胆鼻,含朱唇。
和我有八分像,只是面容有细微的差异,衣饰也不一样。
“燕留声,你是什么意思?”我转身,目光直直射向他,想要得出一个答案。
燕留声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刻后恢复原状。
“我要你留下。”他话音未落,咔嚓一声,我的手上多了一圈银环。
“不,您不能……”青衣人扑过来,双手抓住燕留声,“您说过,有了我就不会再有别人……”
“你算什么?”燕留声扯出一个笑,薄唇微启,“赝品都不是。”
说罢,他抬起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万物 伍
我在下坠。
上头是碧绿的水,日光浮在表层,让它有了一层透明的暖黄色。
我伸手触摸那点暖黄,奈何身体灌了铅一样,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背后是浓稠的黑暗,幻化出触手,撕扯我的衣物,侵染我的肺腑,堵塞我的七窍。
一串红色的游鱼在我指尖穿梭,水草在搔弄我的掌心。
我拼命伸手想抓住它,手掌一点点收缩,困住了一只鱼。
我终于感受到了它,一用力,它破裂成白色的碎片,一块块飞入我的胸口,从后背穿出。
一群白色的鸽子从我后背钻出来,拍打着翅膀,与风调笑。
一眨眼,我又看到了澄黄的太阳。
海面是流动的金色,天空是凝固的深蓝,我已然在云层之上。
束缚消失了,我的四肢得到了自由。
我在鸽群中,学着它们飞翔,直直冲上云霄。
一轮圆日将我笼罩,我飞向它,飞向它,眼睛被光芒充溢,几乎要失去视力。
一个黑点在金色的日轮中间渐渐扩大,我一头撞进太阳,却撞进一片黑暗。
我睁开眼,心突突地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膛。
头顶是青纱帐慢,身旁是黄杨木春凳,风吹的檐角的风铃丁铃作响。
一寸阳光爬到床沿,是午后。
桌前站着个男人,正在弯腰倒茶,听到我醒了,水声一滞。
“还疼吗?”男人流露出关切的神情,眼尾的纹路显示了他的岁数。
“我还好。”我说着,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嗓音,牵动了胸上的伤处,忍不住一阵咳。
“来,喝点水。”男人把茶杯递过来,手指有些颤抖,一不留神,茶杯滚落在地上,水把被褥浸湿。
男人蹲下身,用手将碎片一块块捻起,拢到掌心,“闻人煌在祠堂跪了三天,一条腿已经废了。”
我看着他的发顶,没有说话。
“但这不能弥补你的伤。”他握住碎片,站起身,鲜血从指缝一滴滴落在地上。
“爹……”我眼眶微红,鼻子发酸。
“阿煜,对不住。”在同一时刻,他说出这句话。
“我不在乎。”我抓住他青紫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掌,已是一片鲜血淋漓,“能活下来就好。”
我抽出枕巾,把碎片一点点从他手中剥离。
“不,闻人钧什么都可以忍,除了眼看他的儿子受人侮辱。”他眼中燃起一团火,灼得人眼疼。
我紧咬的牙关松懈了,呜咽溢出,我搂住他的背,不争气地哭出来。
一边哭着,我一边想,他又瘦了。
他的手虚扶着我,最终轻轻落到我的脊背上。
我抱着他,嗅着淡淡的药香,突然想起这个怀抱不知被多少人抱过。
心里一阵抽痛,我埋进他的肩膀,后槽牙咬的死紧。
不知多久以前开始,每当我受了欺负,欺负我的人总会遭到或大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