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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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休假嗎？”王麗珍有點膽怯，卻鼓起勇氣的說，”我熬了綠豆湯....”

    漆黑的機艙裡擠滿的上百人都靜默沒有說話，人挨著人，機艙連轉身的位置都沒有，每個人臉上都悶出汗，機油臭味漂浮在密閉的機艙裡。

    “有什麼任務嗎？”王麗珍低聲問，她的眼睛充滿惶恐，卻又有一點點不滿。”怎麼這麼臨時？”

    “爹娘都死了....”女孩哭了起來，”只剩我一個，帶我走...”

    女孩緊抓著李長崑不放，突然跪了下去！

    “你們吃吧”李長崑頭也不轉過來扣好扣子，把襯衫塞進長褲，”我到部隊吃，”

    李長崑已經把制服穿好，在鏡子前面把襯衫拉撐，撥了兩下頭髮，轉頭過來，拿下掛在牆上的大盤軍帽。

    王麗珍轉身跟在後面走到客廳，張浩騰手裡抱著小男孩，笑容滿面的把小男孩舉高。

    李長崑笑容滿面轉身過來走向紗門，王麗珍趕緊走回到小男孩身邊，魂不守舍的陪小男孩玩。

    王麗珍站起來跟在後面，走到臥室門口，看到李長崑已經穿上深藍色制服長褲，正從衣櫃裡拿出天藍色制服襯衫穿上。

    大批難民撞開街邊銀行大門，衝進去掠搶起來，守衛見無法制止，對著人群放槍！難民們驚呼一哄而散，尖叫聲夾雜哭喊，推擠踩踏像潮水一樣衝撞過來。

    張浩騰大聲喝斥撞過來的難民，抬起手護著李長崑，一波一波難民仍推擠撞來，李長崑吃力的站穩腳步，表情為難的低頭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女孩，又抬起頭來看著神情著急的張浩騰。

    轟隆發出巨響捲動起螺旋槳，雪花在刺目聚光燈下就像龍捲風一樣急速迴旋飄散，銀白色長橢圓形的空軍運輸機搖晃著滑行在冰封的跑道，印烙青天白日徽章的空軍運輸機拉起機頭，從四川成都鳳凰山機場起飛。

    “你要出去？”王麗珍怯生生的說。

    “媽媽！我要喝綠豆湯！”小男孩跳著向王麗珍跑來，王麗珍看著紗門，胸口劇烈起伏的喘氣，眼神充滿憤怒和不堪，聽到小男孩的喊聲，這才回過神，勉強的對小男孩笑了一下。

    “爸爸再見！張叔叔再見！”小男孩笑咪咪的用清脆的童音高喊。

    “他跟爸爸在院子，”小男孩圓圓的臉上綻放童真的笑容，”張叔叔給我買了汽車！媽媽你看....”

    “求您了！軍爺”女孩跪在地上，哭喊著說，”我給您做小！做牛做馬！求您！我留下來，只有死....”

    小男孩拿著模型小汽車走過茶几，跑到王麗珍身邊，展示著模型小汽車，王麗珍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不時抬頭看著紗門外面的院子。

    王麗珍抬起手解下圍裙，就著圍裙擦擦手，隨便把圍裙扔在爐台邊，就快速用手撥了撥齊耳直短髮，走出廚房，看到小男孩一個人在客廳玩著一個模型小汽車。

臉淚痕的抓著他的衣服。

    李長崑笑著打開紗門走進來，抬頭看到王麗珍，笑容凍結一下，就往臥室走去。

    “立強？張叔叔呢？”王麗珍狐疑的問，”剛不是喊張叔叔來了嗎？”

    “立強再見！”張浩騰笑著摸摸小男孩的頭，看了一眼李長崑，拉開紗門走了出去，李長崑興奮的笑著跟在後面。

    “浩騰說有同事臨時請假，在家沒事，就去替個班”李長崑把軍帽夾在腋下，眼神不看王麗珍一眼的走過王麗珍身邊，往客廳走去。

    “姑娘！放手！”李長崑著急的掙扎，但女孩卻死死抓著李長崑不放。

    李長崑和張浩騰並坐在一起，低頭想著心事，王麗珍扎著麻花辮，她臉上的灰土已經洗乾淨，緊挨在李長崑背後。

    “張叔叔！”小男孩的聲音高喊著，王麗珍穿著素藍布衫，套著白色圍裙，正在廚房熬湯，手忙腳亂的嚐了一口爐子上滾沸的綠豆湯，然後往湯裡加了一杓糖。

    小男孩笑著尖叫起來，張浩騰也笑嘻嘻的把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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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客廳，只亮著昏黃的檯燈，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王麗珍穿著素藍布旗袍，蒼白著素顏的臉，疲倦的坐在籐搖椅上，輕輕哼唱起來

    “長崑！沒有時間了！”張浩騰走在前頭，轉身著急的走回來，用力扯開女孩的手說，”找別人吧！我們軍人只能帶眷屬“

    “回部隊”李長崑背對著王麗珍，已經套上天藍色制服襯衫，從領口開始把扣子給扣上。

    “不玩了”李長崑摸摸小男孩的頭，寵愛的笑著，”爸爸去部隊了，要乖喔！”

    運輸機捲動螺旋槳吃力逆風而上，在雪花飄零中飛進漆黑的夜空，越過四川盆地險峻的山稜，飛往海的那頭，台灣的方向。

    王麗珍摸了摸兒子的頭，起身來走到紗門邊，看到院子盡頭，兩個男人背對著她，張浩騰穿著天藍色空軍制服，和穿著白色軍內衣的李長崑交頭接耳，張浩騰低聲跟李長崑不知道說了什麼，李長崑笑著抬起手臂，用手肘撞了張浩騰一下，張浩騰嘻嘻哈哈的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