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双眼,她灵动的表情,她盎然的笑意,她脆响的声色如今化作一张静谧的脸,安静地如同睡过去。这种安静让蒋言灵害怕,她从未有过让她突然跳起来、调皮地说“骗你的!被我吓到了吧!”的渴望,身边的人突然让开一条道,国兴带着一帮医护人员赶进来。
蒋言灵双腿无力,跪在地上起不来。国兴将她拉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嘉怡被救护人员抬上救护车。这段时间的气氛是凝重的,她掐着胸口,呼吸也变得困难。有关阿发的记忆一点点渗透进来,她分明记得听见真心出事的那瞬间,想到了阿发头破血流倒在山道上,想到真心将阿发的骨灰埋在树下,想到梦里他们成亲的画面。
不……不能想这些……嘉怡一定会好起来的……
国兴跟着救护员去了室外,蒋言灵强撑着跟上去,外面被交替的红蓝警示灯充斥,一股可怖肃杀的气息。心电仪发出冰冷的质感声音,她听到静脉推注的剂量不断增大……心脏起搏器的电击声屡次响起……
最后是锡箔纸罩上了嘉怡安详的脸,结束了白色恐怖的梦。
蒋言灵看到里面的人被裹袋,拉链拉到顶部,那一刻她晕了过去。
她仿佛听到了嘉怡的抱怨,看到了她鬼马精灵的笑,说她还会回来。
坚守吧台的酒保看到这一幕,颤抖着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
“请问是嘉怡吗?你的朋友晕倒了……是个女生……在……”
第 26 章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被明灿的日光照得晃眼。后来她发现并不只是日光,而是数十个上百瓦的灯泡汇集的吊灯,经过无数水晶切面的折射,让她睁不开眼。
旁边有人在叫她,蒋言灵困难地扭过头,是个女人,已经满脸泪痕。
是淑君,她认出了女人,可女人却像失了忆那般焦急地捧着她的脸,但凡有微小的扭动,脖子就跟触了电的阵痛。
蒋言灵问她:“我在哪儿?”
淑君噙泪说:“你在家里,灵灵。”
蒋言灵否认:“不……我不在家里,我到底在哪。”
淑君说:“你在你的家啊,灵灵!”
蒋言灵合上眼睛,她不想和淑君玩没有意义的文字游戏。这是在淑君的家里,在冼澄海和冼海鹰的家里,这并不是她的家。
她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晕倒,也忘了自己是如何到这个地方。长久习惯于黑暗状态下的瞳孔猛然缩小,她被光线照得想吐,只期望能再次晕过去。
看出了她的不适,淑君没再打搅,让人熄了灯自己走出去。蒋言灵听到关门声,心里的门也随着那声响渐渐阖上。
她倏然想起来了。
那天她心血来潮,看完电影想去冬箐原来的寓所看看,不知不觉走到酒吧里,天真地想测酒量。遇到嘉怡晕倒了,然后她被999带走了。
她头很痛,记忆像碎片一样零散,她记得每个无关紧要的细节,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包括她那天穿的西瓜色袜子,她给酒保写了电话,她看到嘉怡脚上的鞋子,还有国兴,她之前并未留意国兴的眼角有颗痣,可这是大脑告诉她的。
蒋言灵挣扎着爬出被子,摸到脖颈上带着厚重的白色的矫正器。
难道自己被袭击了?
不可能,大概是跌倒的时候扭倒脖子了吧。
她跳到地上,透过窗外一点点月光,她看到自己的脚上还是那双西瓜色的袜子,说明自己并未昏迷多久。夜晚的别墅群很静谧,那么,嘉怡现在在哪儿?她从医院回家了吗?
一想到嘉怡,她头就痛。嘉怡是个令人头痛的女生,但这种痛是真真切切的疼痛,不是喝完酒后意识不清的阵痛。她摸黑走出房间,一看门就看见好几个大人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见她出来,全都不由自主站起来。
“灵灵,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蒋言灵,大晚上的你去酒吧干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扭倒身子了呢?!”
“感觉好点了吧?”
刹那间,四个大人脱口而出,把她炸懵了。
这都是她的亲人们。
淑君数落:“海鹰……灵灵才刚醒来,别吓着孩子。”
“那你跟她说,哼……”冼海鹰离开时还说:“去什么酒吧!不三不四的……”
冼澄海惊喜地说:“真有出息,下次哥带你去……哎呀妈!我是说没事就好。”
蒋言灵说:“我怎么在这里?黄嘉怡呢?和我一起的女孩呢?”
淑君一脸困惑,说:“你说什么灵灵?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吗?并没有人跟着你呀。”
“我是说黄嘉怡!我朋友!她晕倒了被送到医院去了!她人现在在哪儿?”蒋言灵暴跳如雷,看到淑君无知的脸更是愤怒,她一把撕开脖子的矫正器,这个闷得她喘不过气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
“我去找她!”她将东西丢在地上,说:“你们别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