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花沁璃讶异地放下针线。在所有祝贺的人里面,他显然不在预料之中。「请曹将军到奉兰轩稍候,我立刻面会。」
「是。」
「庄主…」身旁的婢女有些不解。「除了段公子,您从不邀父亲以外的男子进奉兰轩,为何这次却…?」
「我心情好。」花沁璃淡淡一笑,却笑得有些嘲讽。她知道曹仲廷此行绝不只是送贺礼,而是另有话要说,自然得邀他到最静僻保密的寝居。
曹将军,不管你要说什么,那最好是值得我将你带入奉兰轩的话。
花沁璃走到外厅廊上时,曹仲廷并不在厅内,而是站于廊中,透过一片飘雪凝霜望着院内。他左手背负,威挺之姿却极为风雅,宛若高洁文士。
「竹有节而啬花,梅有花而啬叶,松有叶而啬香,唯兰独具有之。不求闻达,抱芳守节,王者之香,不争自高。」曹仲廷沉柔的声音如此说道:「──君当如兰。」
「曹将军缪赞了。」花沁璃微挑起眉,淡然一笑。「佛祖曾说,美好乃指眼不贪色,耳不贪声,鼻不贪香,舌不贪味,身不着细滑,所谓手不盗他财是好手,言不伤人是好口,足不履非法是好足。世间的脂粉佳人,身内身外,昼夜九孔恶浊淌流不已,有何美好?」
「世间佳人若如此,男子又有何清流君子可言?」曹仲廷摇头苦笑。「想必在花庄主眼中,我也是落了世俗、染了污浊。」
「曹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屏退周遭人,连暗中蛰伏保护的卫士也退了下去,花沁璃单刀直入地说:「边疆征战,百姓疾苦,将军应无闲情逸致在小小的奉兰轩赏花吧?」
「前朝谋反不断,国基动荡,劳民伤财,花庄主不也在府中修身自洁,远离红尘,独放幽香?」
这个曹仲廷……。花沁璃微瞇起眼。
竟敢指责她躲在家中、不为国家出份力?!
「与世俗同流合污、苟合取容,又岂我一人?面对世间的凄风厉雨,能坚贞不阿,不媚不谄,将军,那人可也不在我眼前。」
曹仲廷沉默地看着花沁璃,终于在那对坦然视线中叹了口气。「花庄主,无论如何,我敬妳一如往昔,年仅十三岁的妳在城门上那一箭,至今我难以忘怀。多年后再会,妳已从云水随缘中找到清静的心灵,在修行中不断升华自己,我膝盖上那一箭,就是证据。所以我今日来此,尽管有违我的任务,但我敬君子如兰、不入尘嚣,故当送妳一言,作为大婚贺礼──莫再查。」
花沁璃微皱眉间,望向院中寒兰,深吸一口气,顿时气清芳洁,馥郁袭来。
「曹将军,皇上召见我时,特别把你一同叫来,便已经说明了,皇上懒得对我隐瞒。这件事,或许早在最初我便没退出的选择,他心血来潮还是会把我召进宫,一年两年不让我回来,既然如此……我该放手一搏。」
「花庄主、妳──」
「四年前,我把锦帕交给皇上,四年来,无声无息,想必皇上根本没参透其中奥妙。」花沁璃抿抿嘴唇,眉间轻蹙,唇边含笑。「假若我助皇上寻获前朝遗宝,国家有救,百姓得存,四海升平,曹将军,你认为皇上此后会放我一马,不再威逼相缠吗?」
「我以友人身份,纵使不够资格,但我还是得说…花庄主,妳把皇上唯一忌惮之事告予他,妳将失去自保之力。如今这情形,纵然摆脱不了箝制,但妳始终是活着,妳甚至将迎娶一名与恩恩怨怨无关的女子,不为妳自己着想,也为那名无辜的女子着想吧,这赌、太大。」
「光只是活着并无意义,我的十八年,就是在学会明白这件事。」犹如生死俄顷之际,不容踌躇,花沁璃凛然道:「正因为有人…有一名女子将与我永生相依,我便得给她最好的未来──这赌、不能不下。」
「…这名女子,对花庄主而言真如此重要?」
「她是唯一重要的。」
曹仲廷锐目如炬,审视花沁璃那双直率热切的黑眸,彷佛见到昔日御前比试时因他奇妙步伐而苦恼的小姑娘。无语片刻后,他答:「我不愿猜想花庄主与那名女子的关系,但既然我敬妳如友,那名女子又将成为妳的妻,友人有难,我保不了,友人之妻,我还是能作主的。」
花沁璃点了下头,无言一笑,权充感激。
当她趁夜离庄入宫时,才恍然想到,绣房那件嫁衣,尚未完成……。
***
莫四娘从未去过比沛县更远更大的城市,对她来说,菁永城街上的每个摊子、连同每一人都是如此值得观赏,目不转睛。他们穿的衣服跟沛县或安益镇都不太一样,或许是身上总有些没看过的装饰品,他们的发型也些许不同,特别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各式各样长发飘丽,当真美妙如花。
莫四娘自己当然不会知道,被四名贴身婢女和萧岩以“妳不换上这身衣裳我们就咬舌自尽”的眼神胁迫后,如今所穿的绢白绸缎,将她原本便无须雕饰的丽容衬托出一股娇艳风韵,就连出阁女子绾上的发型,也被婢女们做了点功夫,留下天生微卷的几丝黑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