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昨晚隐隐约约间,有人便是如此轻拍自己的背,柔柔说着,不要哭…阿四…。
想象起那个画面,她便满面通红,但又感到懊恼,气得想把这个安然大睡的小姑娘踢下床。不知该拿什么态度迎接又一个与她在一起的清晨,可以确定的是,莫四娘实在笑不出来,但不管如何,还是先下去吧,免得弄伤花花,她又要叫自己缝合伤口,那可真是会折寿。
光是昨晚那等阵仗,就觉得足足去了半条命。
去的还不是花花,而是被吓得不轻的莫四娘。
莫四娘打定主意后,悄悄挪开那只环抱腰际的手臂,确定没有吵醒对方,她才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眼角余光瞄到地板那堆秽物,脸色稍稍转青。染血的棉被、被酒水与汗水弄湿的衣裳、没有用完的粗线,沾着血迹的长针落在阳光下,干涸后有些发黑,仔细一看,尾端竟是凹陷微微变形,足可想见昨夜莫四娘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握紧那根没有重量的小小锐物。
难怪花花一直说:阿四,放松点,别那么紧张。
莫四娘当时恼怒地吼:拿针刺人的又不是妳,妳越说不要紧张,我就越紧张!
「……为何叫我做那种事?」望着那张纯洁睡脸,自言自语,低低叹息。
「──因为、」花花突然睁眼,眸子明亮地不见睡意,唇边没了平日里娇涩文静的笑,取而代之的是迫人屈从的霸气。「我知道只能靠妳了,阿四。」
「呜哇──!」原以为的熟睡之人却睁大眼睛与自己相望,莫四娘吓得往后逃,这一逃便整个人跌落在榻外。「……唉呦……」
「阿四…!」花花连忙起身,尚未朝坐在地板揉屁股的恩人伸出援手之前,脸部表情已由于这一动而绷紧。她一手按住肩膀,眉间紧蹙,但仍以相当柔和的口吻问道:「…没事吗?可有哪里摔疼了?」
或许是因为那道声音过于温柔,也或许是此人明明比谁都要痛苦、却依然满面关心地询问自己这轻轻一跌,莫四娘抿抿嘴唇,顿时没法子再气她。
「我没事、没事…妳……不要起来、不要乱动!」莫四娘站在榻前,才一伸手,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伸手,颓然地放了下来。「妳先休息,我把这些脏东西拿到外头去,等会儿就来帮妳上药。」
花花看起来想说些话,无声地开了口,最后却只是垂下视线,静静点头。
莫四娘抱着床单、被子、衣服走出房门,清楚地闻到使胃部翻搅的气味,酒跟血融合一体,不会让人想到忍受伤势折磨的事实,反而成了狂欢一夜的证据。以前,莫 怀忧曾说过商纣王酒池肉林的故事,莫四娘总觉得,那种地方就该有此时这样扑鼻而来的味道,放纵、黑暗、沉沦和无止尽的□,所有的忍耐、礼节、道德或千百年的伦理再不覆存,灵魂尽情享受无价的欢快和自由。
唯一不同的是,酒池肉林不会有痛苦,不会有感情。
昨夜,莫四娘却疼得难以形容,哭得肝肠寸断。
莫怀忧的离世,有整整两年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但昨夜的交错,震得她内心无法平复。
醒来之时闪过脑中那个把花花踢下床的冲动,现在也变成了罪恶感。她就说嘛,为何好端端地伤口就会在深夜流血撕裂呢?肯定是因为花花昨日还硬撑身子,坚持跟莫四娘到处走动所致!
***
「──我们有麻烦了。」莫四娘回房,手里拿着一瓶外伤药,慌张无措地站在榻前。「已经没衣服能给妳穿了!」
花花楞了楞,放松下听到麻烦时随时要动手的习惯。
「最近雨下个不停,没法子洗衣,因为也晒不干,反而会被潮湿弄得发臭。」
清贫人家,妇女有两三件衣服替换就很不错了。花花听着莫四娘的解释,第一次考虑到平凡人家里的生活细节,看来她已经叨扰过久,也给莫四娘造成严重不便。
见花花不说话,莫四娘以为她在忍着疼,便要她快些趴在榻上,不管有没有衣穿,赶紧上药才是正事。
总算,在事后瞧见伤口的红肿,以及肌肤上交错的缝线线条,莫四娘面露不安,深怕自己缝错了什么,咬着唇,抖着手,艰难地上药。
「…没衣服穿也不打紧。」淡然的嗓音从枕头上飘了过来。「我只是待在这里,没人会看。」
「妳还这么虚弱,没穿衣不怕染风寒啊?」莫四娘知她在打趣,但还是刮了她一眼。「本来我打算去买几件衣裳回来,但……要我把光着身子的小姑娘一个人丢在家,我就算是被天打雷劈也绝计办不到。」
花花的轻笑声,怡然自得,跟抹药后因刺痛而起疙瘩的背肌画面矛盾。「阿四怕我被人给看了去?」
「那是自然。妳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没穿衣在家里闲晃,要是被左邻右舍不小心瞧见了……难道妳不担心吗?」
「若有一人见了我的身子,我就挖了他的眼,如此一来自然没第二人敢看。」
莫四娘闻言,忍不住紧盯花花,只见对方还是悠然沉着,下巴枕靠双臂,闭起眼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