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谢云江当初给过他一次家里钥匙,不过莫绍清拒绝了。
他当时想的是,让莫绍清有事没事可以多去他家里吃饭,或者待一晚上,陪陪他这个“孤寡老人”。
但这话提出来莫绍清就拒绝了,倒也没显得出因为谢云江的这个决定而高兴还是不高兴。
光是这样说,其实谢云江并不太会掌握和这个安静沉默的男孩子相处的分寸,有时候会思考自己从一开始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试探着提出让莫绍清代替怀辰多陪陪他这种要求。
他一直觉得这种要求其实挺侮辱人的,自己当时都觉得莫绍清百分之百会拒绝,但那个男孩没有,还会真的把这当做一件事。一开始两个人一月见面一两次,保持着一个不尴不尬的距离。
时间久了开始熟稔,不管周末空闲时候即兴想做饭,还是平时带他出去品尝某个刚开的私人菜馆的美食,再或者是想要假期去郊外登山看景。几乎每一个动过“如果是怀辰的话我会带他过来”念头的事情,他都带着莫绍清去做了一遍。
就连谢怀辰在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他开始有些分不清,这些事情到底是本该带着怀辰去做,去玩耍,还是他想和莫绍清去做一遍,只是拿故去的人做借口。
莫绍清也觉得奇怪。
他对怀辰确实有超过友谊的感情,但他始终觉得他们那并不是真正的那种爱。那种感情他不懂,谢怀辰其实也不懂。
他在葬礼上碰到他的父母,看着他们对怀辰的爱,那种真心实意可以为了自己孩子付出一切的情感,他羡慕谢怀辰,羡慕他,也嫉妒他。
又想拥有这种缺失的爱。
所以当怀辰的父亲,那个斯文体面的男人请他一起吃饭,他没有拒绝。谢云江提出的请求他当然明白,可他居然觉得有一些高兴。
——终于有个人愿意补偿一下他人生中残缺的一部分感情,哪怕是假的,其实真正是想要借他来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他也情愿。
是会有一些不舒服,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他甚至偶尔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怜悯谢云江,这个男人再风光体面,也总是只能通过他把那些无处发泄的情感散出去的。
那是一开始时候了,逐渐相处时间长,他觉得男人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谢云江是个阅历丰富的人,那种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沉淀在骨子里。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几乎每一件事,生活简单而精致,一举一动都是克制有礼,自信强大。
而他缺乏的差不多是谢云江拥有的每一样东西。
他怎么能不被这种人吸引?
一开始他抱着有点阴暗的想法,觉得是谢云江拿自己作为慰藉去填补失去孩子的空缺,是谢云江离不开他。逐渐的,他觉得反而是自己离不开对方。
他做过一次梦,梦里有个高大的男人贴在他身上,逆着光看不清眉眼,男人俯下身,温软的嘴唇贴住他的嘴唇,又沿着鼻梁轻啄向上。湿热的鼻息喷在皮肤上,又冷下来,激得他开始颤抖。然后那片柔软贴着他颤抖的睫毛,带着笑音喊他绍清。
然后他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一脚从梦境坠入现实,头晕目眩地发现内裤里一片湿凉。
他是听过的,那个声音很熟悉,他听了两年,是谢云江。
谢云江39岁生日那个月,莫绍清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当天一起去吃饭。
“朋友已经约我出去了。”电话那头男人带着笑意委婉地拒绝了他,“不过绍清可以提前一天给我过生日。”
莫绍清想了想,应了句好。
毕业之后他在本市的歌舞团工作,谢云江生日那天恰好有一场演出,就算男人答应他也没空。前一天彩排完他就能走了。
两个人没有出门,而是一起做了顿饭,谢云江掌勺,莫绍清给他打下手。饭桌上灯光是暖色的,两人开了瓶红酒助兴,莫绍清犹豫再三,装作不经意问起他有没有再安家的打算。
“绍清居然会问我这个。”
男人并没有因为年纪渐长就疏于锻炼和保持身材,正相反,他依旧是标准的宽肩窄腰,一身漂亮不夸张的肌肉,眉眼也依旧英俊锋利,笑起来眼尾有些细纹,不显老,反而更添风流。
“我觉得长久的关系并不适合我,会拘得人喘不过气,像是枷锁。”
莫绍清听了“嗯”一声表示回答,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有点发白,又松开了。
第二天是莫绍清参加的演出,他吃完饭没有多待回去了。
演出结束已经是夜里十点半,莫绍清打开储物柜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两个电话,半个多小时前打来的,备注“叔叔”,是谢云江。
他急忙回拨,等待音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头的人才接通电话,带着明显的醉意和笑,“绍清,你能过来一下吗。”
地址很快发到他手机上,妆还没卸干净他就收拾东西跑出去打车。是一家本市的高档夜总会,他说明来意就有侍者迎他进去顶层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