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姜辰知这年三岁半。
她满口记住了记住了,眼睛却使劲往门外瞟,对家中新来那位客人好奇地紧。
可沈爹爹在身边坐着,怀中是那只名字奇怪的橘猫,正检查她的识字和诗文。
往常早课她是很愿意沈爹爹来抽阅她的。
她脑瓜子转不过来,不爱学这些东西,仗着自己还小,净撒娇。沈爹爹好说话,背不下去不逼,还给她讲故事听。不像齐爹爹,说是什么数就是什么数,背会了一切好说,背不会就守着她背,慢条斯理地同她耗,铁面无私得就差头上画一弯青月亮。
还真别说,姜辰知真动过这心思,甚至上了手。
因小时候的习惯,她纵使早对沈弃放下戒备,也仍喜好倚着齐怀文睡午觉,醒了就去玩齐怀文的头发,像先前离开姐姐为她梳头时编成一小股一小股的辫子那般玩,玩腻了在院子里乱跑,去动动卧在齐怀文脚边晒太阳的阿福,戳戳在屋檐下的呼噜噜睡觉的南瓜。
都玩了一通,忽得灵光一闪,想起沈爹爹为她讲过的断案故事,跳下去蘸了点齐爹爹画画用剩的青墨,爬上竹椅,想偷偷往他额心涂。
手刚一伸便被牢牢制止住,她抬头一看,脸色一红,是沈爹爹。
尽管沈弃很疼她,但一旦冷下脸她还是要忍不住要害怕。
辰知活生生让吓哭过,齐爹爹一面哄着她,一面笑着讲她听不懂的话,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敛不住杀气。
辰知也不摸不清现在这吓人的气氛是不是“杀气”,只见沈爹爹寒着张脸将她一把从竹椅上捞出来,去给她洗手上的青墨汁。覆着薄茧的手掌抓着辰知,辰知试过,不存在挣开的可能。
这种状况也不是辰知甜甜笑起来塌下两个酒窝能摆平的。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对着带辰知的婆婆说辰知年纪大了,不能总和小时候一样。往后午觉你看着她睡。
为辰知擦净手上的水珠后将辰知交给婆婆,交代说天气不错,总闷在这里应该也急了,带她出去转转吧。
婆婆牵着辰知往外走时,身后传来说话声。
“你醒了?”
“你整天都给她讲的什么故事”是齐爹爹的声音。
声音到这儿就断掉了,辰知回头只从没阖严的门缝间瞧见竹椅上露出片蓝色衣角。
沈爹爹衣服几乎清一色全是蓝的,齐爹爹倒是随意,辰知总听到帮佣和村子里的年长些的姐姐议论他们怎么穿都好看,便另有一拨人讲是人生的好。辰知便记住了,那两张她早晚都见的脸是好看的。
先前走掉的那个大姐姐也总盯着他们得起了一片红。
那位姓陈的姑娘原是一门大户的丫头,有些姿色,让老爷强取后有了身孕,大娘子善妒老爷懦弱,待她生产没多久便挑毛病赶她出门。
原先齐怀文在挑辰知的乳娘时原想寻个老道的,可见这陈姑娘手脚轻便人也机灵,又生活艰难,多重考虑下便雇她过来照顾辰知。
这陈姑娘不足二十,因生产并未有多久,将辰知视若己出。她生得漂亮,辰知挺亲近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
齐怀文那阵子又雇了两个临时的工匠把这么大个院清的清修的修,厨子还在找,因而陈姑娘自荐过去,会变着法做几个菜,暂且解决大伙的吃食问题,场面很和气。
就连沈弃偶尔去帮忙,互相间都有些说笑,并没有从前预想到的僵冷。
齐怀文仍是抵触外人碰触,可他总笑着,人又亲和,陈姑娘便只当他爱干净。陈姑娘从前也是跟着老爷见过世面的,清楚齐怀文连着沈弃都不简单,那些个大官员可都喜好在远离庙堂后寻一块安乐地四平八稳度过余生。
那些过往齐怀文也无意再提及,放任她对自己的揣测。?
但那些揣测不知为何就变了味。
辰知到了识字的大小,齐怀文教她时无意得知了陈姑娘并不识字,便正巧一块教了。
齐怀文模样生得端正,曾答话说是比而立多一两岁的年龄,和善知礼数,陈姑娘沉寂许久的心突得在望向他垂眼写下一捺的某刻猛颤了一下。
她不是什么傻丫头,纵使不是本愿,也浸过情欲,什么滋味都尝过。
论长相,她虽不比宅子中另一位姓沈的先生,可放在这个村镇也是相当亮眼的。她清醒得很,晓得花色会老,得抓紧机会,不然怕是久留的机会都没有。
但因知晓齐怀文不爱让旁人碰,她不敢唐突,只能偷偷的藏着那点心思,一腔似水柔情无法下渗丝毫。
齐怀文发觉她无端的殷勤是在很久之后,但很显然,沈弃比他早察觉太多。
当年带陈姑娘回来时,旁人就对他有诸多猜测。
齐怀文丝毫不近女色,对亲事三缄其口,后来实在烦了给自己牵线搭桥的便发挥特长,随口诌了个我情深奈何你早死的故事糊弄过去,还赚了不少多情善感的人的眼泪。他为此良心不安许久。
尽管之后为了盖住忽得冒出的辰知,他又从善如流续着编这是那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