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肆宣扬侠士之道的齐怀文更是毫无好感可言。听见他师兄念这名字头就疼,早晚躲着他走,不知慕容言这汹涌的爱意何时是个头。
不然怎么说有趣呢。
此时慕容言倒也寻到了其他的宣泄之法,隐了名姓寄信给四方,加进那场文字争斗中去。
因他条理通畅再加上没翻透齐怀文祖宗十八代也有三代,又有被周骞培育多年的好文采,很快声名鹊起,一时间被书生派将军派压下的剑客派有了翻身喘气之暇,更有不少人追被他续写的冷霜记,剑客派经他一夜兴起,颇有蔚然大宗之势。
续写一向都有,并且不少,但多数都对不上味道。齐怀文八九岁时便天下闻名,流传世间供人琢磨的文赋不少,但多数都是严格遵循条理的枯燥论赋,一般人循着走多数也只得其枯燥,不要提那些精妙理论,神童的确名副其实。除却那些便是淫词艳调了,一般是齐怀文被灌醉了经姑娘撒娇诱导所作的歪诗,诗中尽是不着边的胸胯眼眉红唇,白花花的肉体与丰乳肥臀,在烟花场传得也开,读书人多将其认作流毒无尽的糟粕,不愿多提。但冷霜记成文并不靠近任意一者,行文顺畅,辞藻入口爽利,不隐晦也不淫秽,介于好读易懂与成句漂亮间,也是因此,冷霜记受众才能广至此。
慕容言曾听齐怀文在学宫相识的师侄说过,这书成文极快,都没反应过来齐怀文几时开始写的,那已成的三十六回成稿便出来了。如此一来倒好解释文风为何如此随意了。
慕容言也是知晓这么个鲜少人知道的,便仿着齐怀文随意的笔触写起,竟也能糊弄糊弄本记看得不细的人。一时间他那本续作被推上去,经受众口的议论。
众人对这续写褒贬向来不一,最为人所诟病的便是那剑客的性格问题,齐怀文大笔一挥给冷霜记书中诸位男角儿都定了特定的性子,即便未刻意强调,但极好分辨。
慕容言书中的剑客仍秉持着侠义之道,稳重自持话很少,有时从字句间甚至能感到这人身上的丝丝寒气。但剑客由齐怀文写的是会大口喝酒时调笑公主喝酒用碗太小的甚至不懂风情的男人,却又会手忙脚乱给公主抓蝴蝶。而那冷峻些的性格,齐怀文是给了将军的。
慕容言其实也明白,但他有什么办法?!他身边一个个都是什么玩意儿,脾气沉的沉,闷的闷,一个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当然以慕容言的身板也打不着他们),他曾想摆脱,却是发现木已成舟,只能继续。
也是那书写至中途,有人同他讲,有人为他寄信。
往后再回首,他们都得叹一句世事缠连。
其实为他写信的人一向不少,大家满腔热血讨论,慕容言很爱与人说话,便也很喜欢这个形式。但这是很麻烦的,慕容言每次都需固定设几个在外的地点,再由大荒派在外头的人送来,很耗时耗力,所以他很少回信。但这次的人不同,慕容言在那信件上见到个让他眉毛狂跳的名字,蔓草。
这名字慕容言眼熟的很,在多篇为将军吐出的两个字而剖析千字心境的文题下常见到。并且由于他齐国国史通读与不少齐国当代人的文章读过不少,从这蔓草二字以及对方丰富的齐国将门知识,他早猜到这化名为蔓草的人究竟是谁,
诗经国风的郑风中有名篇野有蔓草,其中一句清扬婉兮写得极漂亮。
齐国重将宁将军的孙女宁北斋幼时小姐脾气,因嫌弃自己名字不好听,翻到诗经这页时便缠着父母以这句中的二字为名,更名为清婉,宁清婉。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瑞王妃在世时指腹未婚的齐怀文的未婚妻。
虽说后来她大闹着退了婚,但齐怀文借故一直不愿收回那支作定亲信物用的蓝玉石步摇,个中缘由,也只有他们自己懂。
慕容言收到信时心境十分复杂,但也仍是拆了看。信件上先是问候了他的父母(好意的),又夸赞一番文风(毫无酸意),继而为他写了极长的文评(极其认真),看得慕容言一愣一愣满腹疑问,他记得这位将门虎女对那将军极为忠贞,爱得要将心捧出来。在文章分析的末尾,那姑娘才暗暗表明来意,大致可以理解作——我看你写得和将军脾气挺像觉得你是我将军派的潜在可挖掘对象,要不要来和我共图大业?
气的慕容言当晚写了封长信回她,信上发挥了文人拐弯抹角的功力,一句话后仨意思。但外行人看起来就是封普普通通的致谢回信,毕竟是齐怀文说不清的前未婚妻,慕容言还没敢下重笔。但也因此宁清婉没看出来,高高兴兴又与他拉扯,怀柔的意味满溢在字里行间,慕容言又没法直言去骂,只得独自气绝。
沈弃见慕容言得空总是对着信抓狂,也乐得清闲,看着山上种种景象,仍旧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那一年的冬天周骞为沈弃布置了个去为几家敌对书院中先生讲和的任务,这并不太难,那年天尤其冷,慕容言原本兴致缺缺,直到听清此行前去的书院位置,立即打起了精神。
那书院与卫地学宫所距不远,更重要的一点是,将要出师的齐怀文在那段时间恰好被他老师派去为那所书院学生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