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尚还没淡下去,崇都是照旧的金迷纸醉与醉生梦死。
之前那十来天,齐怀文在王宫在各大人府中串场似的到处赶。
上元节当天却极为难得的有了空,归府很早,刚用过饭便着急忙慌的拉着沈弃出了去。上了车才告知说,有几个先前在鄢陵时熟识的舞姬被请来齐跳几场舞,热闹得很正好带你去见见。
崇都的乐舞不能说不兴盛,只是方向都不大对,题材上简直天差地别。大头不是礼乐用的舞,就是淫曲艳舞,另占小部分的正常些的却是不见什么精髓。齐怀文带沈弃去看过,见他兴致不大,也心想见过鄢陵那场会舞的人确实对这些中庸之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当年跳舞那时的姑娘们对沈弃都很喜欢。
沈弃虽是面冷,但相处久了都懂他人不错。从前齐怀文来这里与楚姐姐商量舞台规格和项目安排时,他就站在楼上下眺看人跳舞,目光冷得扫到人身上直打颤。
后来渐渐发觉他就是看得仔细些,有些大胆的还会上前去搭几句话。虽说基本上全是爱答不理的,但在外人看来他对自己主子齐怀文看起来也就那样,也就释怀了。倒是要遇上什么登徒子来寻看上的妹妹,沈弃就捡着木剑鞘专往人痛处打。
人多半是骂骂咧咧的走,一口一个给我等着一边捂着痛处落荒而逃寻人。可有齐怀文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最后倒是一一都平了。
她们安安稳稳的进鄢陵,又一根毫毛没掉甚至养胖的出了鄢陵,大体上对那几个接触多的人还是有些感情的。这回她们到崇都来,也听闻了齐怀文与沈弃回齐,到后就命人传了书信过去。
齐怀文与沈弃依旧一路无话,沈弃只抱着剑垂眼养神,听了后看都没看齐怀文,只是微微点头。这情形极像他们初识那阵,唯一的差别是齐怀文都不言语了,气氛一阵死僵。
府中都说世子与沈先生闹了什么别扭,可究竟是什么别扭却没人说得上来,两人面上倒依旧客客气气的,可车夫往常都习惯身后发出的笑声与话音,多都是世子在讲,沈先生偶尔会回两句。
车夫还挺喜欢赶路时候顺带听世子讲段故事,往往不是宫闱趣事就是文人轶事毕竟是写出过冷霜记的人,用词精准恰当,声音又实在好听,十足得入耳。可从某日开始,他们话越来越少,车内愈发一阵死寂。之前即便气氛不对,倒还有两句话,最近是几乎一句话都不多讲。
他们到的早了些,舞尚还没开始,就随人去寻了那几位姑娘说事。
几位姑娘正在由一旁的妆娘上胭脂,为首稍为年长那位是曾紧逼齐怀文问冷霜记却极其害羞的那位,本是羞涩的性格清丽的面相,几年不见,却也长成漂亮的大姑娘。
此刻正微扬着脸对妆娘道齐国的一口酥甜咸适口,转眼看见人来了,便眯眼笑了起来。妆娘没留意手一重,便轻轻的埋怨了两句。
姑娘于是只好又乖乖坐好,板着副脸孔尽量避免牵动面部去与齐怀文叙旧。说最近天下太乱啦,江湖上也是一阵腥风血雨的,自从一年多灭了几个大的山庄后,又有好几个门派倒了。
又讲楚音本也是要来,但是她那位未婚的夫婿嫌不安生,寻死觅活不让她跑出来。话至此抿唇又轻轻笑了起来,“楚姐姐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他还爱吃醋,楚姐姐写给你的信他都要偷偷检查看一遍,大伙都没想到楚姐姐真被他的死缠烂打给摇得动了心。”
楚音这些年来一直与沈弃联络着,沈弃喜好看舞,便常寄些画册给他,通信也聊些平常的事。从鄢陵到崇都,之前并未间断过,但近些时日战乱渐起,中途丢了几封。
那姑娘又想起些什么微微蹙了蹙黛眉,道不过路上却也实在动乱不停,这次回去后可能轻易就不再跑动了,待态势安定下来再说。
沈弃只在一旁站着不讲话,不过她们也都习惯他这个样子,清楚他有在听。待前面有人来催到时候了,妆娘又补了补唇色,这才站起身来,说山水有相逢,改日再见啦。
齐怀文微颔首侧过身给人让道,姑娘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敲了下脑袋。
“差点忘了!”姑娘转过头,对着沈弃回忆道:“楚姐姐说,那曲子她找了。是旧日吴国的一首民间曲子,但并不如何有名。早年有些不出名的编舞师就那曲子编过一场舞,舞坊喜好收录舞的女先生说多年前路过吴都外的一处客舍时看过两眼,很不成气候,便没有收录。后来吴国被灭,吴都被屠城,曲子与舞便一并灭在吴都的满城烽火中了。”
沈弃点头,“多谢你,也代我谢过楚音。”
姑娘扬起昔日羞涩的笑,摇头道:“没什么,我会同楚姐姐转告的。”
说罢便由旁人拎着裙摆快步走了。
沈弃目送她离开,回过眼来,却见到齐怀文若有所思的模样。
“什么吴国的曲子?从没听你提起过。”
沈弃收回眼来,只道:“一些旧事。”
他口吻貌若事不关己,只是想来事情不会太简单。
齐怀文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