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随手拎起一柄长枪轻轻一掂,走到一旁空地。不等姜稚衣回神,风声一唳,元策后手一翻前手一拨,长枪如龙而出,一拦一拿一扎,随即提枪而起,凌空侧翻,枪头轻旋,枪于半空脱手而出,身轻如燕一落地,枪又稳稳握回手中。姜稚衣脑袋跟着枪头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元策长枪一背,朝她一抬下巴:“怎么样?”虽然看不太明白这些招式,不过看上去确实十分厉害,只是——“……你管这叫防身术?”“我是问你,我这枪耍得怎么样?”姜稚衣嘴角微抽:“耍得——还挺活络人脖颈的。”“……”“没别的了?”姜稚衣眼望着春日晴光下那道执枪鹤立,衣袂猎猎的身影,抬头看天:“枪谁还不能耍两下了,书院里也有教。”……之前醉酒非要看他耍枪的不是她?元策走到兵器架边上,随手将枪一丢,目光一扫,又看准了那条九节鞭:“那再给你耍一段裴子宋也不会,我兄长也不会的——”“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姜稚衣跺了跺脚,“他们不会的,我哪里学得会,你教点有用的行不行?”元策可惜地看了眼还未出场的十七样兵器,想了想,从一旁拎起一把轻弓,试探着看向姜稚衣:“那——上次在书院学到一半的?”一刻钟后,姜稚衣人生中被这杏花雨吹得目眩神迷的, 姜稚衣愣了好几个数才听懂他在说什么,脸一热,像只惊弓之鸟扑棱着翅膀一下飞远去, 抚住心口看着他:“……说什么, 谁心里有你了!”元策紧盯着她脸颊浮起的绯色:“那心里没有,脸上有?”姜稚衣惊地摸了摸脸。元策:“耳朵也有?”姜稚衣又惊地摸了摸耳朵。“怎么还指哪儿打哪儿?”元策轻笑出声。
意识到自己的滑稽, 姜稚衣蹙起眉头冲他跺脚:“你是无赖吗?”元策扬了扬眉:“以前你对我耍无赖的时候, 我说什么了?”“我那是在对你无赖吗?别老拿我脑袋不清醒的时候说事……”忘形的快意忽而被浇灭,元策收了笑压平唇角,直直看着她:“脑袋清醒的时候不也喜欢无赖。”“我何时喜欢过无赖?”“我兄长还不够无赖?”姜稚衣一滞之下,眼神闪躲开去:“……人家那是装无赖,哪儿像你是真无赖。”元策看了看她瞥开的眼, 转过身撂下了长弓:“行,比不上你眼里的月光, 心里的丹砂。”姜稚衣一回眼,看见他对着箭筒, 仿佛在自我消解的背影, 嘴一张想解释什么。记起他刚才取笑她的模样, 又住了口沉默下去。风停了,四下静悄悄的, 只留下一地残花,莫名给面前这道背影添了几分凄凉的色彩, 显得可怜巴巴。姜稚衣瞅了瞅那颗微垂的后脑勺,耸耸鼻子, 走上前去踮起了脚。元策蓦然回身,一垂眼,看见她指尖捏着一片杏花瓣, 似是从他发间摘下。看着元策轻闪的目光,姜稚衣清清嗓子撇开头去,瞧着一地的杏花瓣和那面空空的箭靶,没话找话一般小声嘟囔:“我到底还能不能射中一次靶心了……”元策眼底笑意重又浮起,曲起指关节,轻敲一下她鼻尖:“回去等着吧。”姜稚衣蓦地一摸鼻子:“……又等什么?”“让你射中靶心的箭。”傍晚时分,正院书房,穆新鸿进门的时候,正见元策坐在书案前,拿磨石专心致志打磨着一支小巧的箭簇,手边散落着几根已经磨光的箭支。“少将军,”穆新鸿拱手回禀,“城中各个角落已初步排查完毕,暂未发现可疑人士。”少将军今日之所以留在府上,是因城内隐患未除,哪怕府里守备滴水不漏,也怕自己不在,郡主有个万一。结果营里那帮弟兄听说少将军昨夜“流了好多血”,又看他今日没去军营,以为他当真伤得不轻,今日排查时格外气势汹汹,这便提早收了工。元策手上动作不停,点头:“入夜再带人摸排一遍。”“是,少将军,还有那名活口已经招认,称此番刺杀是受宣德侯指使。”当时宣德侯为儿子报仇是奔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揭发钟家贪污军饷时,无疑也牵扯出自己过去与钟家的利益往来,因而被罢了官,空留爵位在身,终日潦倒地在家守着痴儿。后来听说钟家满门男丁流放途中失踪,宣德侯估计猜到钟家遭人暗杀,回过味来,想明白少将军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所以豁出去布置了这场刺杀,连那一出戏文也是复仇的仪式。从为人父讲,这宣德侯倒是个好爹。穆新鸿:“您打算如何处理宣德侯?”元策温柔地一吹箭簇上的碎屑,像对待着极心爱之物,分神说话时眼底却是凉的:“杀。”“是咱们动手,还是——”“也该让我们的圣上做做恶人了。”穆新鸿沉吟起来。上回钟家的贪污案,因朝中有人拿康乐伯的战功和那条打仗跛掉的腿说事,带动朝野风向,圣上又一向摆着厚待功臣的善面,便免了康乐伯的死罪。“这次圣上会为您下狠手吗?”“既然要拿我对付河东,总要摆出点诚意来。”元策将箭簇扣上箭支,掀了掀眼。“卑职明白了。”穆新鸿颔首,“对了少将军,您昨晚问的,关于您忌口和胎记的事,卑职也确认过了,如今理应再无旁人同时知晓这两件事。”元策皱了皱眉。万般麻烦事,还是姜稚衣带来的问题最棘手。“知道了。”元策将几支新箭收纳入匣中,轻扣上匣盖,拿上起身出了书房。姜稚衣刚在饭桌前坐下准备动筷,便见让她等了半日的人信步进了门。元策将一只半尺长的窄扁木匣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