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下腹一紧,绷紧了身体:“三七骗你的。”“也算——我骗你吧。”姜稚衣愣愣眨了眨眼,仰起头来,回想起方才几人遮遮掩掩的模样,她竟还以为他们是担心她见不得血,才不让她靠近……姜稚衣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捏成拳头,咬牙:“元、策——!”元策拿食指关节揉了下鼻子。姜稚衣胸脯上下起伏着,一个气急转身往外走去。元策将人一把拉回来:“我这地方确实受过伤,去年剜胎记的时候还挺疼,要不你勉强当作是我今日受的伤?”“拿去年的伤骗我今日的感情,我就多余……”姜稚衣说到一半蓦地一滞,缓缓低头看向他左侧腰腹,“你说什么?你这地方原本有个……胎记?”元策点头:“兄长没有,所以——”“什么样的胎记?”姜稚衣忽然着急打断他。虽不知她何故对此感兴趣,元策还是将裤头稍拉下了一截,把那块剜胎记留下的疤露出来给她看。姜稚衣此刻全然忘了被骗的生气,也全然忘了此情此景的脸热,直直盯着那长条形的狰狞凸起,回想起什么。“你这块胎记原先是不是红色的……形状像一条蟒蛇一样?”元策眼色一变:“你怎么知道?”姜稚衣震动地睁大了眼。她怎么知道……因为又是《依依传》里说的。这话本究竟缘何三番五次,什么都能说准,什么都能对上?姜稚衣恍惚着,忽然想起除夕夜,她因话本里说那个阿策哥哥不吃牛肉,便认为元策不吃,结果话一出口,却被元策否认——“那你……是不是也真的不吃牛肉?”元策合拢衣袍,犹疑着点了下头。姜稚衣出神地扶着榻沿,在榻上坐了下来。从裴雪青那枚玉佩,到沈元策假扮纨绔的苦衷,再到元策的胎记和忌口……一个巧合是巧合,这么多巧合,实在不可相信是巧合了。她和元策这一场阴差阳错全因这卷话本而起,如果这话本的存在不是巧合,那到底是谁写下了这话本?目的又是什么?写话本的人知道这么多秘密,却没有揭发沈家的欺君之罪,只拿这些秘密写成了一卷风月话本,送到她手上……难道就为了让她和元策谈情说爱吗?“你告诉我,有谁同时知道你不吃牛肉的忌口,和你身上这个胎记的模样?”姜稚衣严肃地问。见她百思不得其解,仿佛急于求证什么,元策先按下自己的疑问,答她:“李答风,穆新鸿,还有我家中继母。”“就这三人?”“就这三人。”“那你想想,知道这两件事的人里,会不会有谁希望我和你谈情说爱,喜结良缘呢?”姜稚衣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特别强烈,费尽心机也要实现的那种希望。”这问题倒新鲜。元策细品着确认道:“希望你和我谈情说爱,喜结良缘,还希望得特别强烈,费尽心机也要实现的,又要知道我忌口和我身上胎记——的人?”姜稚衣郑重地点了点头:“快想想,有没有这么一个人?”“有。”“谁?”元策摊手:“不就在你面前吗?”“…………”“……一群黑心肠的人, 人家用苦肉计好歹当真吃了苦头,他倒好, 徒手套白狼来了, 我这忙里忙外上下一通张罗,结果他来了句去年受的伤能不能算,他怎么不说上辈子受的伤能不能算?”一刻钟后, 姜稚衣回到内院,端着下巴坐在美人榻上,越想越觉得荒唐。方才本是为着打听胎记的事又留下来与元策说了几句,结果被元策嬉皮笑脸一打岔,眼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模样, 又说不上反驳的话, 她一气之下转头便回了院。敢情这硬点的鸳鸯谱还正合了他的意,她可不如意。“沈少将军怎么又骗您了, 真是太过分了, 幸好郡主慧眼,识破了他的诡计!”谷雨在旁一顿同仇敌忾加一顿溜须拍马。姜稚衣声势稍减:“那倒也不是我识破的……”“那是?”“他自己良心发现说的。”“哦,那沈少将军还是改好了一些的。”姜稚衣冷哼着咕哝:“为非作歹的恶人稍微改过一些就叫‘好’了?有什么了不起……”恰这时, 惊蛰端着安神汤走了进来:“郡主莫与沈少将军置气了, 您今夜受惊又受累,奴婢喂您喝盏安神汤, 再给您按按身子骨, 免得您明日下不来地。”看看,懂她这时候最需要什么的人, 才是真真正正疼她、待她好的人。姜稚衣舒心了些,趴在美人榻上由惊蛰帮她松起筋骨,慢慢地, 脑海里残余的血光淡去,有了些困意。
正懒洋洋眯缝着眼,忽听房门被叩响,三七在外觍着脸道:“少夫人,少将军问您今夜受了累,睡前可要他帮您松松筋骨,还有您受了惊,不知会否入不了眠,可要他过来贴身陪寝?”“……”看来待她好的标准,还得再往上拔一拔。见惊蛰和谷雨转动着眼珠对视了眼,像在疑心她和元策难道一夜之间关系缓转到了如此地步,姜稚衣微微一滞,朝外道:“……让他省省吧,我的贴身婢女可比他好用!”翌日清晨,姜稚衣从沉沉一觉里醒转。昨夜喝过安神汤,倒没做什么刺杀的噩梦,却梦到元策深夜翻窗进她卧房,在她榻边流连着问她,当真不要他贴身陪寝吗?梦里她困得稀里糊涂,说除了婢女,只有太监才可以贴身陪寝,让他要陪走远点。元策又问,怎么样算远点?她烦不胜烦地眯着眼随手一指,然后便又睡了过去……这一觉到天明,梳洗穿戴完毕,用过早膳,姜稚衣刚一出卧房,忽听身后惊蛰厉声朝上一喝:“什么人!”姜稚衣顺着惊蛰的目光仰头望去,看见她房顶屋脊上横躺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