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正是让我等先生。”只见季瑶从袖中取出一支龙涎香, “天女第二桩遗嘱,便是令我点燃此香,日夜不灭,便一定能等来先生……”
檀弓面色霎时栗冽,即刻没等她话音结束,便道:“我自入虞渊以来,便闻旷野流奇响,琴声忽住而不弹,亦尔之为耶?”说到最后半句,视线已微微游离了。
季瑶点头道:“天女的第三句话,便是说待我等来了先生,便带先生去这红白山顶上,开启至宝,唯是惟愿。如此不仅可还先生真神圣体,还可……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但见檀弓忽然雪白的双颊透出青灰之色,已是压製不住体内的貂毒,毒入骨髓,百节为之枯。越金连忙扶他,掐住手三阳筋,但是哪里能够阻止毒气上行。越金卷起他衣袖一看,一颗毒牙银锥般倒嵌在骨头里,贯穿手臂!
正此骇然焦心之时,忽听洞外传来数声霹雳雷电。
望下一看,只见九天采访真君朱陵上帝手持白玉尺,九天雷祖普化大帝睥睨金错刀。二十八元帅威猛,三头六手,执斧、索、弓箭、剑、戟六物,三十六大天将,无鞅天仙兵吏,并在煌煌紫云火焰之中。
百万天兵拥护而来,那应元金甲戎装一表伟形容,半截铁塔样稳坐墨麒麟。满脸都是找茬儿的神气,喜动于颜谓一旁朱陵曰:“这小九儿好一个会逃!原来躲在虞渊里头,本神不好拿他。现在竟窜到大沙周界来了,给本神行方便啊!哈哈,你说这本神要是还不拿住了,岂不是真给人瞧他骑到本神头上来了!”
朱陵是个庞眉老翁,立在白龟背上,手足都显得有些呆滞,打个干哈哈,半闭着略带浮肿的单泡眼想蒙混过关。可是身边没第二人可以与应元平等对话,实在躲不过接话的责任,带着溢于言表的尴尬说:“看来殿下雅悦奇异之事。”
“奇不奇他自己知道,作下这等丑事,还怕人议论么?败类不成,这个没调教的大天帝。”因逮了半死的魅魔回去,还没拷断了筋审问,就被妙善认出此人真身。应元把十指捏得山响,料定了真的卫璇一定和小九私奔了,这一对亡命鸳鸯就在这红白山中,赶忙过来,共同见证石破天惊笑话来的。这一次么,他心底瓷实得很。
一开始他就没叫、也没打算叫军队跟着,但是不知是哪里走漏风声,人传人误传误,众人以为什么御驾征讨,树奇建功之际,不可当面错过。三军之心俱猛鸷,马上天门都不守了匆匆赶来。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训练有素的天兵就排好了大阵。应元自个倒沉默了,突如其来的排场,让他咂摸半日,没想出什么足够精彩卓逸的开场叫阵言辞。便给了朱陵一个眼色。朱陵现场硬着头皮,取炁一口,吹在笔上,后书其字,编了几句含糊的檄文,文采甚丰。应元也索来纸笔,刷刷狂草了几个字,自觉这一段罪名下得很得体。朱陵没看就夸。可应元厌听挥手,隻觉这老头一脸呆相,讲话永远不到点上,比如吹捧之时态度畏缩,没有可韩那种自豪、叹服的感觉,总少了很多味道,炒菜没放盐巴。
身后是干等多时的泱泱大军,应元皱着眉对副从道:“丈公不是说早就上路了,现在到哪了?赶紧去个人催办。”
说完尤觉不够,扭头又让叫长生大帝、六天洞渊太一大帝、六波法润大帝……连连给一票帝君们下达命令,第一波特旨只是强调不来的人后果自负,最后一道旨意直接是说,今天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
朱陵见事情越闹越大,心里煎虑万团。他原是个十足的中立派,估不透大势,就谁也不依附,乃是天庭一头极少见的老黄牛。是雷霆九宸高真里,除了大天帝之外最能干点实事的人。所谓“采访真君”,日常就是下凡收集民情民意,他是能和《列海诸仙传》中的描述货对上板的唯一一位。挂在床头的字画是“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所以久历政治风险,却没有一个污点。以至于可韩有心拉拢,但是想尽办法也难把屎盆子扣到他脑袋顶上,拿住一个抓手操纵于他。
可谁知阴沟里翻船,偏偏有个出云宓儿这样的重孙女!但幸好她流落下界,不知何踪,这么多年隻当她死了,北斗魁倒也不记得追究。那日可韩拿了功曹的进献,第一个就找朱陵过来,示以红玉佩,问说当今域外的堕魔女王,帝君可知道是谁么?可愿意知道是谁么? 那红玉佩乃是云卮仙女贴身爱物,朱陵当时冷汗出如澡浴。被拿住了这等要命把柄,可韩前脚刚走,雷祖的人立即就来要关押四凶的天牢钥匙,朱陵也不敢问,也不敢说,也不敢不给。
“那若当真此事属实,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虽然已被卷了进来,朱陵还是幻想着能够小而化之,谨慎着又道,“天断英明,但是若殿下愿听听老朽的一孔之见…唉,其实身辱誉破,对一位三十五重天大帝主来说,也没有比这更重的刑了。”
也不知道是想这一情形想得太多了,难以抉择出最优的一个,还是在乐劲上没顾想,应元道:“他竟还敢污蔑本神,先罚他自己掌嘴八次,先打左边,再打右边。跪到明天日出,眼珠子,既不要也扣了。”
朱陵听了,两道八字眉分得很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