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弓却不像在回答谁的问题,面似云冻,徒然自语尔:“或彼无音响,半我结幽想,慌惚若见之。”
越金屏息静听,他并不明白,可是隻觉一种渺漫而绵长的难过之情,悲风吹蔓草,也将他深深感染了,几要恻然下泪。
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动了一下嘴唇,半晌才道:“左尊大人既是要见蚩尤,不若与我同去找苏摩,托她好么?她向得亲爱,女儿要见父亲,不是比神要见魔便易得多、畅通得多么?也不至于耸动地方。且左尊大人慈命,些微小事,苏摩岂有不遵措置之理?”
“苏摩应该一直在住在这里。”越金望向洞穴深处说道,“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见了。”
而檀弓向相反的洞口方向看去,看到他们身处方才望见的红白山肚中,此山比远看高峻多了。
越金领路走进石室,里头只有些人迹,两隻大蜡烛点得明晃晃的,石桌上还剩些饭食。
又见一座雕像,身色洁白,面色端庄祥和。越金端详问道:“这是…?”
“此即耶输龙娇法王。”檀弓目视塑像,“双手和双足各生一眼,观过去,四无量心;脸上三眼,洞未来,三圆满解脱。又名‘七眼魔母’。”
雕像前的地上散落着贝叶经,这是刻在多罗树叶上的经卷。多罗树叶非常宽大,呈长条形,质地稠密,晒干之后用刀或者针刻出字迹,然后再灌入墨汁。写完之后,用丝线穿过叶子的小孔,成串后压在两片大夹板之间。可是这些显然已经是很古的书了,不少页已散乱、错简。
因见檀弓似乎感兴趣,越金将贝叶经拾起,页页撮整对齐了双手捧给他,道:“左尊大人,我去先把这里巡查一遍,找找苏摩。您在这里先休憩片刻,我去去就回。”
“苏摩!苏姊!是我!”越金走出了檀弓的视野范围,声音回荡在洞穴中。
檀弓手捻多罗叶,翻阅书简。内容是由上古已经灭绝的佉卢梵文写成,并且充满隐语,比如用榨胡麻油和煮豆汤来暗示众生受苦;用鹿象征着断灭,因为它们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夜;用鼠来比喻时间,黑白二鼠代表黑夜和白昼,指人命无常。
檀弓费时可以读懂。这大抵是一本俱苏摩的日记,写她回到大沙周界后,曾经侍奉耶输龙娇法王。说当时法王七枚眼珠俱被挖空,眼周的皮肤皱得如核仁一般, 深陷颧下,两口黑井般,似一具风干的老僵尸。垂奄一息,爬走不动,没挨几日便入灭了。
檀弓正要翻下一页,可他忽又觉彻骨寒冷,手撑石壁,咳出团团猩红,血涌似被藏红花染了的溪水,污了贝叶经。
右腕上一条发紫的伤口,那是混战当中,不意被吉祥的毒貂咬伤所致。一开始只是小指变黑,现在整条小臂都是淤色。眉中亦生黑气,是阴祟缠饶之征象。
而另一边洞穴深处,却听雷吼般的怪啸声音,振动山岳。一股股沛然之力传来,压得檀弓呼吸为之一滞。
一头凶狂怪兽衝来!苍舌绿齿,口中喷出的污物横流,吐气成毒雾,亘四十里,人触在其气中者,即被吸吞!
正要扑向檀弓之时,却被一拉缰绳,稳稳製住。
因驾驭的巨兽之人,却是一个年少妇人,珠衣一袭,白肤高髻。
“先生!”
季瑶泪容拜倒。
罗袖掩女儿肠断 龙狮吼元帅僭逼
“天女她……半月前就病逝了。”
比起震惊或者沉痛,越金更多的是一脸茫然之色,一时间根本不接受、不能消受这句话,急忙道:“那你又是何人?怎么会在苏姊家中?苏姊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切说来话长,还要从同先生在清明何童天遇时说起……”季瑶又叩了一个头,她声音中微微颤抖,听得出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禀道,“当年先生同赫连哥哥去后,便将皇位传给了赫连昊,亦册我为皇后……改年号嘉元。可他乱伦败德,好酒淫乐,不恤士民,即位不到一年,满朝文武羞于为臣,普天下尽知昏君无道,天下之恶皆归焉……我起初隻以为他是被佞臣乘机蠹惑,还屡次正言谏诤,后来干冒天威,削发明志……许国千金重,捐身一羽轻。什么金屋繁华,人间富贵,我隻道同流必合污,所以我宁自摘去凤冠,离宫为一庶人,编篱卖茶,以苟残生……”
越金察檀弓色,便要将她扶起来,季瑶却礼貌拂开了,道:“多谢仙长,只是季瑶还有几个响头,没有给先生磕完。季瑶苟且活命到今,全仰仗先生当年恩同太山!”
越金道:“此话怎么讲?”
“那年我离宫之时,想起先生此德此情,何敢有忘,便隻带走了它。”季瑶将一张古琴取出来,“记得那日是暮秋了,我在山脚下抚这‘凤尾寒’,只见红云托接一道姑而来,她听得琴声满面流泪。隻道她年少与友人失散,遍游千万里觅不得,问我的琴哪里来。我道是位海外仙人,高明道气昂然,今生能有一见,得他几日教授琴法,几世感戴荣光万万矣。后来,这位仙人便骑龙远出游苍海了。道姑姐姐听了,隻怔怔的,又看一会琴,又看天,却说今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