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韩笑道:“此人说三日之前驻军虞渊,似乎见过无化丹殿里的那一位。”
应元为了迎接斗姆元尊圣驾,已经连续数月斋戒不见血秽,兼之一日三次沐浴进香,不胜烦恶。心火消不下去,也就休息不好,夜夜躺在床上翻烧饼,脾气差上加差。听这种故弄玄虚的话就更来气,什么都没想,冷声道:“哪一位在哪挺尸干本神哪事?”
可韩对地上的功曹道:“抬起头来。”
他是让功曹自己说明白情况。可功曹此时才回过神来,方才不得已急中生智,说见过纯阳真君,可不是欺蔑君父要株连九族么!二则见今得显赫大神器重,过来的路上,可韩待他很是亲厚,说了几句寒暄和慰勉的话,还赐一盏香茶,此乃非常之恩遇也。当下觉得胸中酸热,又是畏惧、又是忏谢,又隐约感觉这顺竿子爬得未免太离奇了,反正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应元却没有这个耐心。他刚刚放下茶盅,就把右掌一翻,虚空中便像有一隻无形的手,攥住功曹的脖颈将他提至中空。
但见九天雷祖的眉心授印是一枝紫珠洋金,似一垂纤结条蔓,屈曲有若雷龙出没于云涛间。这神花蕊中射出金光,似一道电划长空,宇间通明雪亮。
一枚金色光点飞入功曹的祖窍之中,再回到应元指中之时,他已将此人前世今生的所见所闻尽数取读了。
这神雷玉府一墙一瓦尽皆纯金打造,故而这一片常见“雷火炼殿”奇观。风向混乱,大量云层摩擦,时不时自动电闪雷鸣。应元下手没留意轻重,此时屋外一个突然的明闪照在身上,功曹已是毙了。
可韩扬手把尸体化灰扬了,抚掌笑道:“殿下现下可知喜了?”
应元猛地起身,双手一咔,把护手上的雷珠扳得连连作响,双睛掣电:“好你个小老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九,是在无量福地之时,太微通行玉令上的序号。
可韩慢慢用碗盖撇了撇茶沫,道:“殿下可笃定?”
他只是听功曹口述过,心道犬扼那白狗畜生道不通人智,现在又是戴罪之身,急功好利,或有夸饰谎报也未可知。所以只是将人带到雷祖面前,自己是一句实的也没有说。可能的所有责任,都先卸得干干净净。
笃定指的是两件事,一是那小孩便是纯阳真君,二是说檀弓也去了虞渊,故而无须才会跟随。
应元把牙咬得格格作响:“化成灰本神都错认不了!”
可韩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当然逮了上斩仙台,贬下凡间弃市,弃市!”是不记得把披风丢哪里去了,影响了出门速度。心火蹭蹭往上蹿,热得端起供台上的净茶枣汤,咕噜一口喝了。
在斗姆的神像前谋划这些,总是不大放得开。应元便呼可韩一起到外厅去,走到一半按捺不住,继续道:“按天律要凌迟处死,母神到时一定要说什么‘其情可悯,其志可宥’……既然斗姆娘娘怜恤,那就免了,改为处以绞决……”
他明知不可能,但说了图个痛快,快活大笑起来。
可韩看他架势,问道:“殿下这是要亲自前往一探虚实?”
“不然呢?他这回栽本神手里不枉罢!”因念可韩这小老头读过几本书,肚子里有货,每每发些老成之言,倒也惯来有益,应元沉声道,“丈公不会不敢同往吧?”
“虞渊乃祖魔洞天,若说一丝不惧,也太托大了些。”在应元的脸完全黑掉之前,可韩笑说,“但若是在那里建一座九天雷祖庙祀,有殿下的福气盖着,焉再生畏心。”
“这还像个话。”应元听了,阴沉的脸才稍稍舒展开来,不过说,“那倒罢了,母神的也还没有起。”
可韩把手笼在袖中,顾虑道:“那纯阳真君那边,殿下看……”
“我看是教训得痛快,早该整治整治了,该欠几箩的火灰粪沤淋淋头!咱们就当不知道!” 应元打断他。因见可韩总是拂他意思,似乎在此事上面目不清,便很不愉,“丈公是担心打坏了那小嗷嗷娃娃真君,本神担不起这个责?”
可韩失笑摇头,应元又道:“还是觉得本神认不出老九的生面孔,揪他不出么?”
太微下凡之事,应元听斗姆说了,也隻予可韩知道过。他自觉不可能认不得檀弓,那种毫无表情的面孔,一尊石刻似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走来的蠢神情,八百辈子都不会变。
可韩笑道:“九帝香欺兰麝,奇不可纪,哪里用着神通去寻。”
这八个字本来没有问题,但搁在盛德巍巍的玄天上帝身上,就充满了亵渎之意,好似把他当个供人采补的柳怪花妖,暗寓讽刺极了。
应元听了与可韩齐声大笑,气氛轻松了许多,也忘记了刚才那点不快。渐渐把心定了下来:“那听你意思,更有别的良策么?”
可韩笑了一笑:“殿下宰御三界,圣政大明,是可谓至皇至道。吾遍阅旧史,这人间的帝王权术,对殿下来说不过是小儿把戏。但有四个字最是极不误,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是为‘作壁上观’。千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