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良马乡。
今天是开心的一天,张老铨扛着锄头,嘴里叼着麦草哼着戏文,早早的结束了一天的农活。
“都做了赵老爷的老丈人了,张老铨,你个狗曰的没出息,还来学我们刨土做什么?”
一路上,土地的庄稼汉冲张老铨打着招呼。
张老铨神清气爽的说道:“莫要嚼舌根,我家翠儿只是给赵老爷做小妾。”他嘴里说的谦虚,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莫非你家翠儿还想嫁过去做太太?有个小妾做,就是你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张老铨,你也太小气了,这么大喜事,也不请我们喝酒?”
“对呀,张老铨,请大伙去喝两盅?”
周围劳作的人纷纷附和道,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杵着锄头休息一下。
张老铨知道大伙是开玩笑的,作为一年也喝不上几回酒的苦哈哈,自然不可能请这么多人喝酒。
接着又有人起哄。
“张老铨,你叫赵老爷赏你两吊钱,把你婆娘给赎回来的撒,晚上也有个人暖被窝。”
去年通州遭了蝗灾,为了活下去,张老铨不得已把自己老婆典卖出去,做了典妻。
所谓典妻就是把妻子租借给别人,约定时间再赎回,一般是一年或者三年。
这种事情虽然有违礼法,但底层人活都活不下去了,自然也不会管这些。
典妻源自汉朝,成熟于宋朝,在明清发展到鼎盛。
贫穷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饥寒交迫,衣不蔽体,而是贫穷导致的生存压力,会让人们做出许多违背公序良俗与人伦的事情,会不断的摧毁自我的价值观。
就算以后挺过这道关口,也会陷入自我的不断矮化之中。
这些穷人当然知道典妻和绿毛龟没什么两样,只是人都是逼得没有办法才走到这一步,做不下去的自然都被饿死了,活下来的都是能耐力强的人。
一代代刷选下去,统治阶层见到把农民逼得卖儿卖女、典妻为奴,都没危及到自身统治,当然是加大力度继续躁下去,直到最后天下的总体崩溃。
别人那样说他,张老铨也不以为意,只是呵呵一笑。毕竟他老婆是典当给别人生孩子去了,还算是个好去处。
同村的张大河就没这么幸运了,自己婆娘没找到一个好人家,债主逼的急,只好典卖到窑子一年。这样一比较,幸福感油然而生,张老铨不由的又哼起了小曲,对着之前那人还嘴道。
“老子才不想你那样,天天去爬疯婆娘的墙,也不怕人家把你咬坏了。”
众人听到这话,嘿嘿一笑,臊的那人没说话了。
张老铨这话的杀伤力还是比较大,比较趴疯婆娘的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而是普遍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大伙都门清。
见大伙纷纷偃旗息鼓,张老铨不由的更加得意,走路都是大摇大摆的。心中不由的念道起了赵老爷的好。
赵老爷看中了自家女儿,便将去年自己因为蝗灾所借粮食的债给销了,无债一声轻,张老铨顿时觉得生活有盼头了,现在就指着两年后,老婆儿子热炕头的神仙日子了。
快到了家中,张老铨发现自家院门大开,心里顿时一紧,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到不怕家里遭了贼,而是担心自己的三岁的儿子狗娃被人抱走。
倒也不能怪他心大,将三岁的儿子锁在屋里,独自去做农活。而是家里实在没人了,又舍不得儿子在野外吹冷风,才出此下策。
再加上张老铨又委托了邻家刘老太婆时不时过来看一眼,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出门,再说这世道连自己都养不活,谁还会去偷个三岁孩子,凭空多张嘴巴。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狗娃是张老铨的心头肉,凡是就怕万一。
张老铨把锄头横在了身前,边走边喊:“张阿婆!”他害怕万一遇到贼人了,他这几声也能引起邻里的注意。
终于在临近的时候,从门扉中,张老铨看到了熟悉的声影,他看到了赵老爷家的大管家。
张老铨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没等他进门,小翠声音传来:“爹!爹!你让我回来吧。”
张老铨浑身一抖,连忙冲进去,看到女儿全身绑紧被踩到了脚下,那双赤红的鞋子让张老铨的眼睛不敢往上打量。
“爹!爹!救我!”
小翠声嘶歇力的哭喊非但没有激起张老铨的勇气,他反而跪倒在地说道:“赵老爷开恩,小翠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饶了她了吧。”
“爹!你让我回来吧,把我卖给其他人也行,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小翠十三岁,嘴角的血迹和脖子上露出的血痕让人一望便知她这几天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张老铨看在眼里,也顾不上心疼,转过身哐哐朝自己女儿磕了几个头:“女儿呐!不是爹狠心,都怪爹没本事,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跟着我,我也养不活你,到赵老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