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瑜手里攥着状纸,面色澹澹,大步走了进来,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赖老嬷嬷,冷声道:“我是让你来告别的,不是让你来告状的。”
贾母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拍着软榻怒道:“瑜哥儿,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在外面风光还不够,还要来折腾家里人?为什么不和我说就擅作主张?”
几十年依靠在一起,贾母心里从来没有把赖老嬷嬷当成奴才看。
姐妹们一脸担忧的看着贾瑜,她们极少看到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纷纷在心里祈祷他是事出有因,而不是乱来的。
自打贾瑜一进来,薛宝钗就盯着他手中的状纸看,瞬间会意,嘴角一弯。
贾瑜没有理贾母,对探春招了招手,探春连忙走上前,贾瑜把状纸递给她,轻声道:“麻烦你念出来给老太太听听。”
探春二话不说的接过状纸,打开念道:“宣德二年二月二十一,状民李三儿状告赖家赖尚荣,玷污其女,后其女不堪羞辱,自缢而死...”
贾母老脸一滞,探春继续念道:“宣德二年三月十九,状民李有福状告赖家赖昌祖,将其儿双腿打断,丢到渭水河里,淹死...”
“继续。”
“宣德二年,九月初八,赖家赖昌祖强...十一岁女孩,致其跳井身死...”
探春念不下去了,把状纸塞到贾瑜手里,红着眼眶坐回了椅子上。
贾瑜笑道:“老太太,怎么样,这群狗才厉不厉害,我觉得他们比贾璜这些姓贾的还要牛逼,您知道为什么这些苦主状告他们却没有一点用吗?您要是觉得我不该抓,我现在就让人把这群狗才全放了,替他们遮掩包庇,让他们回来继续干这种脏事,到头来全算在我们贾家的头上,好不好?”
贾母对赖老嬷嬷问道:“是不是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瑜朝门口喊了一声,一个兵士走进来低头听令,贾瑜把状纸递给他,吩咐道:“去,把这些苦主都带来府里现身说法。”
贾母怒道:“不要去!瑜哥儿,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们贾家的笑话吗?”
贾瑜好笑道:“老太太,您要清楚,不是我想,而是这些狗才想,嗯,这样说吧,当今天子爱民如子,您想想,这十一条人命如果被圣上和御史言官们知道了会怎么样?世人不会说是这些狗才的错,只会说是我们贾家在背后张目纵容,您老别觉得我在信口开河,小题大做,我们皇城司大牢里有一种酷刑,把沙袋慢慢的往犯人身上压,直到把他五脏六腑都压出来,把他给活活压死,这些狗才干的脏事同样就像这些沙袋,一点一点的往我们贾家头上压,终有一天会把我们给压垮!”
贾瑜顿了顿,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在王夫人的老脸上停留了几息,锋利如刀,王夫人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只得低下头去。
“您是觉得外面一片风平浪静,还是觉得我们贾家仗着祖上一门三公就可以坚不可摧,万世不易?或者说,您老是想看到宝玉和兰儿像贾蓉那样被流放到边关去做苦役,还是想看到姐妹们像傅秋芳那样被送到教坊司为娼妓?”
贾母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贾瑜看着她,继续道:“老太太,您知道上次因为贾璜他们害民,我在外面担了多少谩骂和侮辱吗?你们不知道,你们可以在后宅里享福受用,我也想像宝玉一样什么事都不管,整日高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男人!因为我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去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哪怕是再多的委屈我都可以承受,你们不理解我没有关系,说我残暴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都问心无愧,将来昂首挺胸的下去见列祖列宗,但是我今天以族长的名义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家里除了兰儿,我不再指望别人和我一起重振门楣,光宗耀祖,为后世子孙再绵延百年富贵,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败坏我们贾家的气运和根基,不管他是哪个,只要干出这种脏事恶事,我就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清理门户,在我心里,家族传承高于任何人,高于一切!”
一番煌煌之言,把众人震到鸦雀无声,大家开始在贾瑜的长篇大论中寻找自己印象最深的句子。
王夫人知道他最后那几句话指的是哪个,心中又恼又怒,也不由的有些害怕,这是一个真正绝情的人啊。
王熙凤一脸的赞赏,她和探春、史湘云都被贾瑜那句“因为我是男人!因为我是这个家族的族长!”给吸引了。
迎春眼中的心疼,她在为瑜弟在外面挨骂而难过,小惜春懵懵懂懂,看自己的哥哥不高兴,她心里也不高兴。
薛宝钗目光灼灼的看着一脸澹然坚毅的的贾瑜,顶天立地大丈夫当如是。
李纨满脑子都是贾瑜说的那句“这个家里除了兰儿”,她没想到二叔会对自己的儿子寄予这么大的厚望。
贾母颤声道:“瑜哥儿,可她毕竟服侍了老婆子我一辈子...”
在家族大义和国朝律法面前,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瑜哥儿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有权专断这些事情,这些已经不是内宅的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