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许倾如果然每晚都来找徐阮昱。
徐阮昱不可谓不是个好老师,从原料的选择到搭配的技巧再到制作的工艺,掰开揉碎一点一点地讲给许倾如听。
徐阮昱长身玉立,声音又温和,拿着花瓣的手指纤细修长,十分好看。许倾如前两日还听得认真,不过她到底是在课堂上睡觉气走了三任夫子的人,坚持到第三日便只能注意到徐阮昱开合的红唇了。等到了第四日,她听得实在无趣,便止住了徐阮昱的调色讲解,东拉西扯地与他闲聊。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做胭脂的手艺?怎么做的这般好?”许倾如早就好奇了,逮到机会便忍不住问。
徐阮昱放下手里的石杵,看着满脸好奇的许倾如有些无奈,还有三日就到太后定的日子了,她倒是半点都不着急。“王妃过奖了,小的以前日日见身边的姐姐们做,慢慢便会了。后来去胭脂铺子里帮工,闲了就自己琢磨,也算是有了些心得。”
“这样啊,”许倾如点头,虽然奇怪他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哪儿来的姐姐有空天天做胭脂,不过也没多问,转而又道,“你胭脂卖得这么好,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略有小得吧,”徐阮昱笑道,“我身份不便,找了不少店家,只有张记愿意答应我那些条件,不过要我与他们四六分成。到手的钱再打点一下府里采买的人和信得过的送货人,差不多能剩下两成。”
嚯,天天晚上不睡着,折腾这么麻烦的东西,劳心劳力的,他就得了两成?许倾如心生怜悯,转念又疑惑起来。
“我看靖王挺宠你的,哪次宫里来了赏都少不了你。你又出不去,在这王府里锦衣玉食的,何苦这么操劳。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像是被这问题逗笑了,徐阮昱看了许倾如一眼,似乎很是温和,又似乎有些羡慕,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见他不说话,许倾如也不在意,又想起了那次来看见他一遍一遍点钱的样子了,笑着问道:“你现在攒了不少吧?你要攒多少钱啊?”
“四百五十三两六钱八十文,”徐阮昱飞快答道,像是这个数字已经算过无数次,在心里记得滚瓜烂熟了,“小的已经攒了一百十二两七钱了!”
许倾如吃了一惊,眨眨眼看着徐阮昱颇有些骄傲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是这目标怎么还有零有整的,还以为他会说越多越好呢。不过四百多两已经足够在京城偏一些的地方买栋宅子了,还能剩下不少。接着便叹服于徐阮昱攒钱的能力,他进靖王府也不过半年多的光景,竟有一百十二两了,比京城很多小官一年的俸禄还多。
“还……还挺具体的,”许倾如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想好要怎么用了吗?”
“有用的,”不知想到什么,徐阮昱的眼睛转了转,笑眯起来了。
或许是夜晚本就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又或许是太久没跟人说过这些事,许倾如发现徐阮昱总是不自觉地对她流露出一些与传言中的他完全不同的,真实又可爱的小情绪。
看他强压着还是忍不住翘尾巴的小模样,许倾如心跳有点加速,掩盖似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一转眼,许倾如看见桌子边上有张小儿习作似的画稿,笔墨还未完全干透,像是徐阮昱在等她的时候画的。
嗯?这是什么?许倾如拿起来那张不大的画稿,只见上面用深浅不一的线条勾画出一栋房子,屋内窗边坐着一个头发梳得板正、左眼下有颗黑痣的女人,女人含着笑意,目光温柔地望向窗外的院落。院落的一边栽种着些植物,似乎是稻谷和蔬菜,另外一边则站着个男子,正拿着木瓢喂鸡。
这画的线条十分简单粗陋,有些地方还有些颤抖和歪曲,与其说是画,还不如说是涂鸦来得妥当。
“王妃,这是我瞎画的,让您见笑了,您……您还是把它还给我吧,”徐阮昱一见许倾如将画拿起来端详,脸立刻就胀红了,赶忙跑到许倾如旁边,伸伸手又缩回来,磕磕巴巴地求道。
“羞什么,我画的还没你好呢,”许倾如瞥他一眼,笑着调侃,“你瞧这鸡,画的就活灵活现的。嗯,这个男子目若桃花,画的是你自己吧?那这个女子是谁?心上人?”
说到心上人的时候,许倾如嘴里忽然泛上一股酸味来,咂咂嘴,还没琢磨出怎么回事来呢,那股酸味就在徐阮昱急切的否认里飞快消了下去。许倾如心里顿时舒坦不少,甚至还想回去打一套拳法。
一扭头,二人目光交接,许倾如发现徐阮昱的脸也有点红,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片刻后,许倾如先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过来……阮昱。”
许倾如叫完那个称呼才发现自己刚刚气息都不自觉地屏住了,跳窗户的时候脚还差点打滑,所幸多年习武的惯性让她及时维持住了平衡,才不至于在徐阮昱面前丢脸。
虽然“阮昱”和“软玉”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不过她心里有点莫名的坚持,“软玉公子”这个称呼,配不上徐阮昱。
徐阮昱听见那两个字后轻轻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