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怀着重重的心事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将窗户推开到最大,畅吸着悠凉的夏风,试图排解心中的忧郁和疑惑。
难道是自己和神明们待在一起久了,也获得了一部分愈合的能力?还是说她昨天的记忆有些混乱,其实她的伤口并不像她记忆里所夸大其词的那样深?她始终无法找寻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心乱如麻,情绪越发低落起来。
“咚咚咚。”
房门传来清脆的叩响,提醒着她客人的来访。她意外地回想了一遍今天的日程安排,没有接待外客的预约。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找她呢?
她拉开房门,拉比亚斯端着一盘小巧精致的糕点,站在门外,对她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看着她愣在原地仍然没有动作,佯装不满地做了个鬼脸,问道:“怎么了?塞西,你这样一副好像见到鬼的表情。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塞西莉亚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失礼,让开身位请他进入房间。拉比亚斯放下托盘,环顾着房间的内部,感叹道:“还是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呢。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似的。”
“是啊。”塞西莉亚勉强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她不想让哥哥发觉自己的情绪不佳,“自从那时候你离开梅鲁其亚庄园,母亲就一直勉力维持着整座庄园的全貌,不让这里变成你不熟悉的样子,这样你不论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般自然。”
他好像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不过塞西莉亚并没有听清。当她试图请他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却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见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直交谈到夕阳投下醇红的光影,把天空染得好像泼了血一般赤沉而美丽。
和哥哥的相处总是能让她低沉压抑的心情得到舒缓,她的所有迷思都随着他在夕阳下甚至比阳光还要璀璨的笑容一扫而空。
塞西莉亚一边享用着美味的下午茶点,一边翘着脚丫,躺在露台边被逗得咯咯直笑。拉比亚斯的旅途是那么有趣多彩,听得她几乎着了迷,甚至跃跃欲试地也想立刻动身去体验一番。
不过,他说,要等他在梅鲁其亚庄园的事务都处理完备,他才能带她一起离开。
奇怪的是,他使用的动词是“离开”,而不是“动身”或是“出发”,就好像他想把她永远带离这片土地,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似的。
不过这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不和谐感并没有让塞西莉亚过多地留神,她欢天喜地地沉浸在和哥哥久违的欢乐共度的时光之中,亲热地挽着他的臂膀,直到共进晚餐时才扁着嘴恋恋不舍地放开。
傍晚,塞西莉亚靠着拉比亚斯的肩膀,用纤细的裸足挑逗着泳池内的水纹,把溅起的水花淘气地泼向他的脸庞,直到他的发丝被池水打湿得紧贴着鬓间。他金色的发丝好像一道道神秘的咒术纹路篆刻在他的双颊边,显出一种异域和魅惑的美感来。
拉比亚斯从来都是纵容她的。
他好脾气地原谅了她这幼稚的行为,反而也饶有兴味地参与进了这互相戏水的活动中去。他将凉凉的水抹在她裸露的肩颈上,看着她被冰水冻得瑟缩起肩膀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又在她恼羞成怒的反击下一边轻松躲闪一边漫不经心地大笑着求饶。
他似乎很喜欢笑,只要塞西莉亚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在或是一边捉弄她一边恶作剧般地开怀大笑,或是温柔可掬地看着她的娇憨之举,露出微微上扬的微笑。
和安碧斯那面具般常常都刻意维持着的笑容,以及柯瑞尔那真心诚意的、带着爱慕的笑容不同,他对她来说更接近一个普通的、可以随心所欲相处的人,有天生的乐观情绪和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
和他在一起,永远可以不必兢兢拘礼,不必刻守世俗,不必在意他人。
哥哥永远都会在她的身旁。
塞西莉亚感到一阵静谧的幸福感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尽管发生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他们之间又分别了一段良久的时光,但他还是他,永远会在她身边和她分享一切的他,没有任何改变。
更深露重,气温逐渐变得有些偏低,拉比亚斯替她整理好散乱的衣装,想送她回自己的府邸。
但塞西莉亚不满意地叫嚷着想和他住在一幢房子里,不然她会一直做噩梦,怎么样都睡不着;他无奈地刮着她的鼻尖,答应会给她讲述旅途中的趣事,直到她睡着为止;但她仍然不依不饶地强调那无理的要求,大有他不答应就绝不离开的架势。
最后,拉比亚斯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了她让他留宿在她府邸的客房中的要求,拿上几件贴身的衣物搬进了她隔壁的房间之中,并且附加条件还是要给她讲述睡前故事,直到她进入梦乡,才能离开。
塞西莉亚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般侧卧在飘窗上,如水的月光铺盖在她薄如蝉翼的纱衣上,姣好的面容白嫩透亮得反光。
此情此景将她衬托得像一位下凡的神女,仿佛随时都会不告而辞地离开人间,重新回归天上,如一滴露珠消失在嫩叶的叶尖一般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