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彦在谷底寻了一天一夜,快黎明时才在烂叶堆里把人扒了出来。
伤了手断了脚,浑身都是擦伤,肩背处的碎叶刀口早已毒变发黑,胸前还有被利器划过的巨大豁口,血污里混杂着掉下山崖时刮蹭的沙石,一片惨不忍睹。
想抱他起来,都无处下手。
青彦跪坐在他身边,面上冰冷木然,心底一片酸凉。
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不惜命,武功高强,却从来不知道躲闪避让,杀戮也好恶斗也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会不会丢掉性命,从来不在乎。活着对他来说,好像是一件无谓甚至是负担的一件事情。
就是这样的人,纵然回回心疼如斯,也要装作不咸不淡,冷漠疏远的模样来,仔仔细细包扎好,连个珍重都不道,不敢讲,也不敢过度靠近,你怎么知道,这样的人,哪一次的道别,会是他的最后一面。
淡泊了这么些年,这人终于实实在在的留在了他身边,同行同住,同寝同卧,机缘也好天意也罢,他已是他最亲密的那个人。
可当他终于挣脱阿远对他的压制,疯跑到山顶时,只看到狰狞死去的裘天碎,只看到插在冰冷尸体上的寒铁剑和崖边挣扎坠落的痕迹。
他要怎么再去面对这个随时会离开的爱人,只要想想他身上可能遭受的伤口,都觉得心底剧痛。
终究忍不住悲伤,细长手指拂过苍白冰冷的俊朗面庞,感受着微弱但还存在的鼻息,青彦鼻子一酸,轻轻把自己额头抵在他冰凉的额头上,温热眼泪掉了一地。
别再吓我了,顾寒夜,我真的承受不起,你若是死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最后做了个简易担架把人拖回来,身后一地红痕。
阿远早已烧好了热水,忙前忙后的跟在后面收拾,等一切都打理好,名门公子的做派,早已搞得一身烟灰火气,也亏得有他,察觉事情有变时及时压制了青彦,才躲过裘天碎的探查,不然以他俩现在的身手,局面怕是只会比现在更糟。
青彦向他道谢,他摆摆手,继续摆弄药炉,“无事,寒兄伤势严重,你安心照顾他便好。我让十七带了两支老参来,养身是不错的,横竖这两天就到了。”抬头看看青彦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劝道,“你也莫担心太过,他皮糙咳,吉人天相,又有你这个小医圣照料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倒是你不眠不休的熬了两天,快去休息吧,这边有我看着。”
青彦青白着脸强笑了下,“小医圣又如何,我救的了一次,可救的了百次、千次?他要是求死,我做什么都是枉然。”看到阿远惊诧神色,方察觉自己心神不宁,说出心里的胡话来,脸上发烧心里发苦,再次谢过阿远,转身休息去了。
阿远看着他有些彷徨的背影若有所思,再看看一身伤痕昏迷不醒的顾寒夜,不知怎的飘出一丝幸灾乐祸来。
虽然不知道你这傻样是哪里惹到了小大夫,但是看情况,有的你熬了。
有青彦的医术在,加上阿远时不时的弄来一些上好私货,顾寒夜的伤势好转的很明显。
他弄了一身伤回来,看着严重,但都未及要害,毕竟是外毒,不及心脉,除了昏迷中多吃了些苦头,青彦刮毒时多湿了几回眼,倒也没什么要紧,腿上了夹板,静养几天愈合的也很快。
顾寒夜就在这么一片大好形势里醒转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果然是心尖尖上的人,正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事情,他瘦了些,知道定是为自己操了不少心,又是温暖又是心疼,一边伸了手去一边欢喜的叫他,“阿彦。”
青彦猛的一惊,一抬头,却是两只通红的兔子眼,顾寒夜心里像被撞了一下,连手都停在了半空,青彦见他醒来,眼睛又是一红,他想说些什么,可心里堵的复杂,张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顾寒夜哪里见过他这般难过又脆弱的样子,心疼的想把他揽在怀里,叫了一声阿彦,手还没碰到人就被狠狠的打下去,顾寒夜猝不及防,再去看青彦已经收了东西出门了。
阿远在门外闲折腾药草,见青彦不同与往的仓促出门,想想那湿亮的眼,心里当下明白了几分,有些人伤了你愿意照顾,可好了,你就想给他添堵。况且近日小大夫忧思沉伤全是由他所赠,不替他出口气,于心不安哪。远公子起身整整衣物,兴致勃勃进了门。
顾寒夜心系青彦,哪有多余精力应对这聒噪烦人的远公子,被他连番讽刺打趣,气得简直想下床揍人。
一定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顾寒夜有气无力的趴伏在床沿上,满心苦逼。
他醒了两天,除了必要的换药诊脉,阿彦都不肯进房间里来看他,吃药什么的都是那个混球阿远来,一脸你要不要吃药啊不吃我可要灌了哦的操蛋表情,顾大侠心塞至极。
好不容易能动了,顾寒夜拄着拐杖拖条断腿去找青彦,被告知早上便去上山采药了。顾寒夜:
他等,坐在门前大石上,生生等成了望夫石,那人回来,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的推门进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
实在忍不过,半夜半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