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梓打开门,不出意外地看到影一正跪在客房门前的石子小径上。
他慢悠悠踱到影一跟前,盯着人看了半晌,忽然抬脚踹去。
影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摔出去七八尺远。
背后的房间内传来压抑不住的惊呼,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死死捂住。
宗梓回头看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似乎在努力证明刚刚的响动不是这里发出来的。
他轻嗤一声,看着挣扎着爬回来跪好的影一,淡淡道:“随本座来。”
影一低低应是,起身跟在宗梓身后,悄没声地抹去嘴角的血迹。
唐橼一只手制住岳丙,一只手堵住对方的嘴。
他本以为这很难,毕竟岳丙的身手并不比他逊色多少。然而怀中的人根本就没有挣扎,与刚刚急切要冲出去的样子判若两人。
?
忽然,唐橼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
“阿岳?”
他迟疑地松开手,岳丙也果然没有动弹。
“我总是这样,”岳丙声音哽咽,透着无限悔意,“主上一给我好脸色,我就忘了那是主上。”忘了那是主宰他和大哥生死祸福的主上,容不得半点忤逆和不驯——而他竟然试图与主上讨价还价。
唐橼倒不觉得宗梓是在拐着弯敲打岳丙。以他对宗梓的了解,他觉得对方多半就是心气不顺,逮着个老实人发泄
——好吧,从结果上看也没什么区别。
屋外久久没有别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夏荏抖抖索索冒了出来。
就这么走了啊想到好不容易才巴望到宗梓,唐橼就有些难过,对打扰自己二人世界的岳丙更没什么好声气了。
“你来得正好,”指着岳丙,唐橼对夏荏吩咐道,“把他衣服扒了。”
岳丙一下子哽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唐橼。
“让他重新给你包扎,”唐橼指着自己的衣襟,没好气道,“血都沾到我身上了你就可劲儿折腾吧!”
岳丙垂下头不敢吱声。
那边厢,影一跟着宗梓回了书房。他默默倒了茶水,膝行奉到宗梓面前。
宗梓不由拧起了眉:“这是做什么?”
“主上消消气?”影一小声道。
这是谢罪的意思。宗梓摇了摇头,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见宗梓肯喝,影一就松了口气:“属下没看好影三,让他搅扰了主上,以后不会了”
说着就想到自己大概也没什么以后了,声音渐低。
宗梓其实没怎么生气,或者,正如唐橼所猜的,逮着老实人发泄之后心情好多了。想起唐橼那个小意求恳的吻,他摸了摸唇,甚至轻笑出声。
见影一面露茫然,宗梓轻声道:“本座看唐橼待影三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有他时常提点,你也不必总是放心不下。”
影一没想到在自己让主上那么失望后,主上还会为影三筹谋。听宗梓这么说,他心中酸酸胀胀,几乎要红了眼眶。
“谢谢主上宽宏。”
宗梓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半晌,道:“我后来细想了想我确实不好伺候,你心里存了戒备提防,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笨就笨在,把这一份戒备露出来了,”说到这儿他就有些咬牙切齿,用力戳影一的脑门,“让本座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尽管宗梓常常以此自嘲,却不肯被人这么嫌弃的。爱伺候不伺候,爷还求着你们不成?
影一被戳得窘迫不已,又不敢躲,只能僵着脸讷讷道:“属下知道错了”
“行了行了,”宗梓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身子向后一靠,手随意搭在扶手上,“本座不问罪,你也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就当是正常的影卫汰换吧。“
“你掌管影卫那么多年,总得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影一很不情愿,却也不再求恳。他不是唐橼,忠诚和服从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主上心意未明前,他倒是能仗着多年追随的情分,厚着脸皮求一求;一旦主上开口,他只有听命的份儿。
只是只是
“属下惭愧,这些年也没有着力培养接任者,”影一抿了下唇,道,“主上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属下,属下会尽快圈定人选请主上过目,绝不会耽搁迁延的。”
“我自然信你,”宗梓先是颔首,随即笑了笑,“但也不必这么麻烦吧。”
“我看,你早间派来的那个影十三,就很不错。”
影一顿了顿,迟疑道:“十三他对唐公子很不恭敬。”他平铺直叙地把昨晚门口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宗梓。
宗梓静静听着,神色间辨不出喜怒。听影一如此这般说完,他才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告刁状?”
影一的脸一下子胀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故意针对影十三,禀告主上只是职责所在;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如果不是主上说要让影十三替他,他是不会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