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来送妾一程的么?”
单看内容这话颇为轻松,萧九也确实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无所畏惧,可惜声音中的颤抖还是瞒不过常年和唐橼斗智斗勇的宗梓。
如果是唐橼的话怎么又想起他了。
宗梓眉心一拧,旋即又舒展开:“你希望如此?”
“怎么会,”萧九努力想笑一笑,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下耷拉,甚至鼻尖也跟着微微酸涩了起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
她本不是遇事只知哭泣的荏弱娘子,否则也没有胆量一再与权势鼎盛的军中悍将周旋,并抓住机会一举将自己嫁给面前的郎君。
她也确实赌对了。亲眼目睹堂堂代州军主在宗梓面前如何伏低做小,萧九已经不再怀疑对方庇佑自己的能力。可相对的,这位郎君的身份尊贵远远超出她的预计,以至于当直面对方的威胁时,萧九发现自己也同样如砧上鱼肉,束手无策。
发现保持镇定已经是自己的极限,萧九也就放弃强颜欢笑,垂下眼帘:“您没让那位大人将妾一并处死,又并非念一夜恩义亲自送妾上路,那或许是觉得妾还有些用处?”
“妾不知郎君考量,然若郎君留妾残命,但有吩咐,妾必竭尽所能。”
宗梓仍旧不置可否,不过话说到这儿还没被打断,萧九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她舒了口气,诚恳道:“妾父母具丧,兄弟皆无,虽有旁支叔伯,但素来不甚亲近,郎君不必担心妾为人所胁。”
“若郎君仍不放心,不妨留下耳目。但凡妾有半点言语不谨,虽死无怨。”
话说到这个地步,宗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沉吟片刻,开口却换了个话题:“说说你的来历。”
萧九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也知道以自己当下的处境,若是想活得滋润些,韬光养晦远不如更多地展现自己的价值。
“不敢隐瞒郎君,”萧九深深吸了口气,“妾祖籍兰陵。”
兰陵萧氏么宗梓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讶然道:“中原世家已经没落至此?”需要女眷当垆卖酒委身做妾?
“刀兵无眼,世家子也不比旁人多个脑袋。”
宗梓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你也一并说与本座吧。”
萧九沉默片刻,双手交叠于额前,俯身叩首:“妾曾与人指腹为婚。”
----我是宗梓头顶一片草原的分割线------
影十三正在门外候着,见主上出来忙躬身,道是唐公子听到主上命令,便接过药碗仰头饮尽云云。
宗梓默默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吩咐:“让阿隋调一个影卫到萧夫人处听用。”
影十三低头应是,又马不停蹄去找影一。
宗梓到得客房的时候,唐橼正倚在床头看书。
不知道是春日的阳光温暖了对方的面容,还是自己这一上午经历的事太糟心,宗梓觉得此刻的唐橼格外赏心悦目。
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声,唐橼果然扭头,随即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欣喜。
“爷来了。”
宗梓看着这人把书一丢,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忙快步上前拦住。
“好生躺着,”宗梓揉了揉唐橼的脑袋,虽是呵斥,却能轻易让人听出宠溺来,“病着还不安分。”
唐橼本该受宠若惊——如果他没有闻到宗梓身上淡淡的脂粉味的话。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鼻塞不够严重。
另一边,没收到预料中的热情回应,宗梓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倏地飞走了。他的目光在唐橼脸上巡视了一圈,然后看向半边埋在被子里的书:"在看什么?"
敏锐察觉到渐渐弥漫的低气压,唐橼立刻想起这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忙亡羊补牢地抓起书献上,附赠一个谄媚的笑。
宗梓睨了他一眼,接过一看封面:《素女经》。
宗梓:“”
“不,不是糖糖想看的,”唐橼反应过来,急忙解释,“糖糖就是随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糖糖刚才什么都没看进去,糖糖”
宗梓“呵”了一声,抬脚往外间去。才迈开一步,就觉着衣袖被扯住。
视线往下一扫,那只大胆的爪子就抖了抖,却没有松开。再看那人,却像是要哭出来了。
“别,别走,糖糖知错了,知错了”
宗梓看了唐橼一会儿,到底又坐回床边,扬声唤人。]
进来一个他今天见过了两次的人。
“隋椒呢?”宗梓看着存在感极强的影十三,眉头拧起。
“首领安排了主上的吩咐便回书房待罪,命属下随侍。”
待罪宗梓皱了皱眉,淡淡道:“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本座不养吃白饭的。”
影十三恭敬应是。
宗梓将手中的书丢给他,“把这个连同书架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按本座书房的添置一批再添个炭盆。”
“是。”
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