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像美人蛇蜕皮那样摆动了一阵,好不容易从齐循用来包裹住她的绫罗里滑出来。
齐循一时半会恐怕不会回来。把女人这么用过就提着裤子走了,真不愧是齐氏皇族的男人。她望向镜中满是欢爱痕迹的胴体,心里恶寒无比。纤长的手指包着手帕探入身下,白浊和着蜜液哗啦啦淌了一地。
两股间的异样感让季瑶不住蹙眉,双腿儿打颤,姑且拿手肘撑着没让自己瘫软在地。
惘山寺这处别院远离佛堂,屋外有山石亭桥、曲径回廊、木樨棣棠,屋里有青纱幔帐、桐梓唐琴、桃木珠帘,皆是她所钟爱的。齐循对她不可谓不用心,可季瑶并不领情。
随着眼波流转,镜中美人便露出艳丽又柔媚的笑。那一笑消逝后,她忽然清清脆脆骂了一句贱人。
本是自说自话。横空却传来一个悠扬的男声,你何苦这么说自己啊?
瓦片被尉迟踹到一旁,他趴下身子,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她。
季瑶受到了惊吓,扯过一袭纱裹住身体,这才仰头与他对视,置气道:青天白日,这位梁上小贼好不好下来说话?
尉迟一声好嘞,刚要从屋檐蹦跶下来,却听梨花门响了两声,立马趴回来。
随即一个人走进来,低头顺目。
这人季瑶认识,是齐循的侍婢兰绮。
季姑娘。兰绮说完好久,没等到回应,方抬眼看去。
身姿玲珑的美人旖旎得叫人脸红如果她没有正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又来了!兰绮头皮发麻。
这位季姑娘在人前人后是两个脾性,太子在时和不在时是两副面孔。太子面前装出的一副天真可爱全是假相,太子背后的阴晴不定才是吓人得紧。
尤其是兰绮自诩为好人家的姑娘,觉得光是喊喊季瑶的名字就有点脏了嘴巴。加之眼风扫见榻上一片狼藉,心里的抗拒快要溢出来。
姑娘,殿下让我来伺候您更衣。她的忍耐力惊人。
不要你碰我,小蹄子。季瑶轻描淡写,敷衍地扮演着一个浅薄的妓女,滚回你们狗屁的太子行宫去。
站在这里原本便犹如在火中煎熬,现下还被比她出身低下之人羞辱。兰绮的泪意涌上来,姑娘如此说,我也只能从命了。
当下把手里的茶水一掷,忍了谩骂扭头就走。
梁上的尉迟一个燕子翻身,下一秒便坐在桌边喝起茶着实是赶路渴了。
你其实可以让她给你梳洗。他边喝茶边上下打量她,反正别指望我会为你做这做那。
我莫非没有手脚?连自己穿衣服也不会?季瑶声音虽轻,言词却咄咄逼人。
我不生气。尉迟习惯了自我劝慰,每次和太子倒腾完,你都这个死样子。
她心里发闷,瞅一眼他手中杯盏,话锋忽然带点哀怜,你可知道他们不会允许妓女诞育皇嗣?
他没会意。
原来如此。季瑶啧啧点头,你的奇怪癖好不少,喝避孕汤也是其中之一。
这下子换尉迟大惊失色,隔空呸呸了两声。
季瑶看他那副张牙舞爪的丑样子,心情都好了不少,扑哧笑出来。
尉迟微微别开眼,似乎耐心被她这一笑消耗殆尽了。
他开始皱眉催促她,有功夫在这里耍我,你还不快点收拾,若是耽误了大事
知道了!季瑶扬手打断。
惘山寺百里外,京城,狼烟迭起。
马蹄声奔入城门,沿路商户家家紧锁。
街上有马车撞翻灯架,马儿套着缰绳倒在地上呻吟,火势顺着泼洒的火油一路蔓延点着房屋。
一夕的功夫,繁华都城就成了人间炼狱。
齐循在前头走,顾东华翻身下马去追,劲风将他的音调撕扯变形。
殿下可知您前脚刚走,后脚那群黑衣人就进了城门。比起将士,这伙人更像刺客,往东西南北的角楼各放了几把大火,趁禁军忙于救火之际,便有人潜到京兆府取了张大人项上人头!
唐将军人呢?
禁卫军敲了蜥皮鼓,宫墙竖起了紫灯笼。今日宫中祭典,唐将军那会儿怕是在太庙吧。他捶胸顿足,我当时正在军营不远处的猎场围猎,忽见一伙将士去势汹汹,一问之下说有人持帅印调度,令他们进宫护驾,慌得心惊肉跳,立马去寻你了。
有他跟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这样宽慰了一句,齐循却有些透凉的不安预感。
果然自打进了丹凤门,二人所行之地处处有粘腻的血泊,御林军和刺客的尸体横陈一路,冰冷的锈味已麻木了神经。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久,天幕已经黑沉如铁。
忽听一声哨鸣,四周亮起火光,举着火把的禁军将他们团团围住。火光映衬下不少人脸上血糊糊的,铠甲也烂了几处血洞。数十双眸子透着凶神恶煞的愤恨之情看过来,饶是齐循也被这生冷的敌意激得有些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