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三个月,牢里也热得不行。盛夏的温度可不是盖的,这一热起来,牢里就臭得不行。但不管怎么样是天牢,比起地方下的牢房,好歹是最高的级别,所以刑部还是派人定期来进行天牢的清洁了。
贺神宇风隔一个月就看到有人来一层层打扫天牢。本来是完全与他无关的一件事,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一人拉住他,说:
「贺神王爷,我奉自家主人之命,救您出去。」
这倒是件奇事。贺神宇风不为所动,没有理他。
「贺神王爷,我家主人说了,已找了一个与您面貌差不多的俊美男子,只需稍稍易容一番,便可换您出去。但在这之前,需要您先认罪,让皇帝陛下定了砍头的日子,砍头的前一晚将您换出去即可。」
贺神宇风这才抬眼,直视那人:「你家主人是谁?又为何要救我?若是被发现,就不怕累及自身?」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人就知道您会这么问。虽说有不少人想救您,但能走到这一步的,也只有我家主人有这般能力了。我家主人说,若是贺神王爷不信,便让我告诉您——清和王妃曾予我家主人恩情,也是救命之恩,我家主人有今日,多亏清和王妃救了一命,王妃生前曾修书给我家主人说,若是王爷以后有难,但求保一命即可。」
那人说毕,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贺神宇风。
他看着贺神宇风轻轻颤抖起来的身躯,心有不忍。虽然那可怕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却知道,贺神宇风此刻,一定是心如刀割吧。
风流的东南王任由宠妾打死正王妃的传言,可谓全国皆知。尤其是在这位王爷又被冠以谋反之罪后,更是臭名昭着了。
「好。」
最终,他听到贺神宇风如此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
那一刻,贺神宇风忽然明白了,自己未完成的事,是什么。
换人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贺神宇风认罪早在皇帝的预料之中。比较他此刻的模样,确实是死了更好。只不过,因为已经过了行刑的季节,而贺神宇风又一心求死,不想等到秋后问斩,皇帝就可怜他,赐了一杯毒酒,允许他在狱中结束己身。
这样倒更是方便,不过贺神宇风并没有看到那杯毒酒是什么样的,因为他已经在前一晚被换了出去。
也许那莫名代替贺神宇风去死的男子,在狱中会有好一番挣扎吧。也许那来赐酒的太监肯定觉得奇怪,明明已经求死,却为何又突然反悔而如此不甘吧
总之,他终于逃离了那天牢。逃离了那底层的黑暗。
身体洗得干干净净,过长的头发和指甲也剪去,换了一身难辨雌雄的衣裳,戴上女子为遮掩容貌而常用的纱帽,贺神宇风被送出了皇城。东南洛都再也回不去,那里的东南王府已被查封,六王免了一王,只剩五王。
留下性命,却也无处可去。毁了容貌,形如恶鬼般吓人。越是此时,贺神宇风的心境却越是平淡。
马车一路颠簸,他回想那一年的逃亡,经常有人暗中帮忙,原来不是运气好,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
有那么一个人,在牵挂他。
到死,都牵挂他。若是世上有鬼魂,只怕此刻也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吧?
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蠢呢?
贺神宇风看着车外的风景,轻轻地笑了出来。
「话说啊,这真是想不到呢,曾经风流无双的东南王竟会被亲生弟弟所背叛,被皇帝猜忌,失去一切,沦为阶下囚啊!」
「哎呀,那你知不知道,东南王暴虐冷漠,四年前任由侍妾硬生生打死了他的正王妃!那种人哪里配得上无双二字?根本就是个无情冷血之人啊!想当初,六王之中唯有老东南王仁慈有方,驻守南阳东淮之地,那里的人民都夸老东南王比皇帝还要好呢!」
「啊?那正王妃真是可怜难道这就是慈父出孽子?」
「唉,你们都别说了,这些事啊,反正与我们无关。只不过东南王没了,如今东南之地正式受皇帝控制,可以说是各方势力有喜有忧吧。」
「小六哥又在分析势力不势力的了,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可听不懂啊!」
「刘先生,您一天不取笑我会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个布衣年轻人满脸通红地对一个书堂先生模样的男子大吼,大家都欢快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了。
而那边笑声连连,酒楼大厅里这边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头戴纱帽、遮住容貌的高大男人静静地放下了筷子。
坐在男人旁边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淡淡地瞥了男人一眼,缓缓道:「王妃委托我们救你,我毕某人也必将不负所托,将你送至安全之处。王妃在时,我记得他常说,人生苦短,不如意之事太多,何必总是耿耿于怀,早日放下,安心活着便是。王妃待我毕家有救命之恩,虽然他是你害死,我恨你,却也还是救你了,你接下来,便自行生活吧。」
「我」男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