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太抱歉了,斯图亚特夫人,”奶妈皱着眉头说,“小少爷在闹脾气,我真弄不懂他。”
我把这个吵闹不休的小人儿从摇篮里抱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他是不是饿了?”我问。
“我半小时前才给查尔斯少爷喂过奶。”奶妈说。这时候护士走了进来,看起来紧张兮兮,手足无措。
可怜的查尔斯,我心想,这孩子从来都不像梅琳达那么让人省心。
“没关系,”我温和地说,“他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凯芮,把梅琳达的兔毛斗篷拿给她。再麻烦把那条羊毛毯子递给我,好吗?”
我们的苏格兰奶妈凯芮看起来有些担心:“斯图亚特夫人,你要带小姐和少爷去荒原上散步吗?”
“别担心。”我说,“你还没吃晚饭吧?你先去厨房,家养小精灵会给你热一些汤,半小时后我把孩子们带回来睡觉。”
“谢谢你,斯图亚特夫人。”凯芮感激地说, 匆忙走开了。这两个孩子一定让她累坏了。也许我应该和弗朗西斯说一下,再雇一个奶妈来专门照顾梅琳达,以分担她的工作。他不会有异议的。
我抱着查尔斯,带着梅琳达和埃莉诺,走到北厢房面朝大海和礁石的露台上。
这上面可真安静啊。夏日凉爽的晚风吹过露台,带着南面山谷里风信子辛辣的花香,低地里河谷那边松针的清香以及海湾里咸咸海水的味道。有好一会儿,除了潮水涌上悬崖上的礁石,又退下去的有节奏地哗哗声,我们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查尔斯在我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星光和海湾另一侧的灯塔的光芒洒落在雾气弥漫的黑暗支流上时,我轻轻地和我的孩子们说着话。
“当你躺在舒适的小床里,闭上眼睛想要入眠之时,想象一下温柔的海浪和闪烁的星光。大海一望无垠,有容乃大,静默无声,就好像是你们生命的神秘之源。大海就是你们的摇篮,银河就是你们的屋檐……”随着我的思绪飘往了我自己的童年深处,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消失了。在我的记忆里,有一种存在,黑暗而又充满诱惑,缄默却又道出了一切,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把我诱引到了记忆荒原的茫茫黑暗中去。直到我在黑暗中跌倒流血,我心里的那个不可理喻、扭曲的魔鬼依旧固执地驱使着我,渴望着,乞求着,哀嚎着要一朵我曾经拥有过的猩红色的火热的野玫瑰。
“伊丽莎白?” 梅琳达静静地说,“你能再唱一遍那首歌给我听吗?”
我对她笑了笑。 “当然可以。”我说。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t,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For auld lang sang, my dear,
For auld lang sang,
We’ll take a cup o’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ang.
在平静的歌声和晚风中,我们都安静了下来。我的声音在温柔地回荡,我的思维却飘荡到了别处。我一边唱着歌,一边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以前我读过的一个叫做《夜莺与蔷薇》的故事。
一只夜莺爱上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非常想要一朵红玫瑰,这样他就可以带他心爱的姑娘去参加舞会了。为了完成年轻人的梦想,夜莺把自己的胸脯按在玫瑰树的荆棘上,在月光中唱了一晚的歌。破晓时分,玫瑰树的荆棘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的血液——那充满最深沉、最神圣、注定没有结果的爱的血液——涌入了苍白的玫瑰花蕾,给予了花瓣最为惊叹的深红的颜色。
可是,当年轻人摘下玫瑰花去找他心爱的姑娘时,姑娘已经和一个送给她名贵珠宝的男人走了。于是,年轻人把玫瑰花扔在马路上。四轮马车碾过花瓣,花朵被扫落到肮脏污秽的水沟里去了。
每次当我给孩子们唱这首歌时,我那死去的爱情就成了一根尖锐的刺,一次次地穿透我的心脏,让血液浸染了我的灵魂。
当我回首往事,我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已经活得够久的了,我已经爱得够多,也恨得够多了。我唯望平静地活着,在乡村带着我的孩子们,期冀着他们的人生可以比我好。
我希望梅琳达成为一个美丽的小傻瓜,去找一个爱她胜于她爱他的男人,这样她就不会为情所伤。我希望查尔斯变成一个勇敢而粗心的小伙子,懂得一些我不曾明白的道理——当你得不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随它去吧。你还是可以活得很幸福。
爱情是个好东西,但是一旦过了头,它的火焰就会吞噬你自己。
贝卡有一回问过我:“你到底爱不爱斯图亚特先生?”
我平淡地回答:“爱。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