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
时至今日,纪清反而不再如先前那般精神紧绷,他列在兽军前方,身后跟随着时生、子庚与影子三位亲王,梵洛则在后方兽群压阵,十九死侍守在侧位,几乎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阵型。
半人面半兽面的男人缓缓步入前庭,他朝纪清颔首示意,甚至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从聂杨口中听说季锦复活,与亲眼见到被自己杀死的人重新站在面前,根本是两种心态。纪清没由来地有些毛骨悚然,他皱起眉,努力将这种恐惧压入最深处,而后抬起视线,看向季锦身后那十几只凶神恶煞的兽。
他的身后,也有兽群。
数量虽不能与纪清的兽军比肩,可压迫性却呈几何倍地增加。
“哦,或许你不太认识,我给你介绍一下。”季锦发现纪清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兽们,于是戏谑地扬起嘴角,慢悠悠地说道,“人鱼、雾兽、殖藤,都是你熟悉的军队。巧了,我身后的它们也隶属于这三大种族。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它们,是兽军尚未进化的蛮荒形态——通俗点讲,我的军队,是兽军的祖先。”
说到最后,季锦颇为开心地笑起来,似乎觉得祖先这一说法狠狠压了兽军一头。可纪清却根本笑不出来,他现在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军队为什么会萎靡不振。
这根本不是什么能力的强弱之分,而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天然优势。曾几何时,纪清也听闻过兽军的曾经,聂杨和君誉都跟他讲过,他们现在所领导的这支兽军,是已然灭绝的远古凶兽淘汰下来的产物,而正因为这些被淘汰的兽类容易驯养,才逐渐被人们驯化,成为骁勇善战的兽军。
而如今,面对血同一脉的凶兽,兽军如何不怯弱。
也难怪聂杨会如此毅然决然地离开。作为人兽后代,见到兽军如此颓废的精神状态后,他大概是猜出了季锦交给他的血液是什么东西——没有什么比来自血脉威压更具震慑力的冲击了。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争斗。
纪清不知道双方怎么就突然厮杀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双方为何而开战。曾经强大的兽军持着满腔的恐惧为纪清冲锋陷阵,却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为了封锁消息,又或者为了降低损失,季家精心挑选府邸为战场,喊杀声震天,却也只震得府邸上方一片天。纪清对上季锦,如狼似虎般紧盯不放,似乎还想再杀他第二次,季锦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干脆与纪清周旋游击,一点也没觉得退而不战是丢脸的事情——相反,他乐在其中。
最先出现伤亡的不是兽军,而是倪深所带领的死侍,脆弱的人类在凶兽面前根本撑不了多久,其数量从十九轰然锐减到九,而倪深依然多次下令进攻。
死侍的宿命就是为家主而战,从前是,现在也是。
纪清看见被拍成肉糊的死侍,他睚眦欲裂地想叫倪深停止进攻,可一转头,倪深却好像早有察觉似的对纪清淡淡一点头,对于撤退的命令,他死不松口。
这是其一。
旗越依旧在进行治疗,只有傅归与邢墨谨遵纪清的命令拼死抵抗,二人与倪深围困住一只脊背生刺的人鱼凶兽,却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有几次,那凶兽的利爪差点将倪深撕碎,皆被傅归的长鞭从生死边缘救回。
狼狈,但仍走在继续狼狈下去的路上。
这是其二。
随着争斗愈演愈烈,兽军的劣势逐渐被放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满地的羽蛇尸体,满地的獠兽尸体,满地的人鱼尸体。
不少尸体身首异处,将府邸前庭变成可怖的地狱。它们怕极了,可獠王不允许后退,人鱼首领同样不允许后退,雾兽竭尽全力克服着恐惧,殖藤也是。
这是其三。
相比兽军,梵洛反倒成了最有能力与凶兽一战的兽,可在咬翻两只朝主人呲牙的凶兽后,它的体力也已告竭,一个不慎,将自己脆弱的喉管暴露在敌人眼下,藤蔓倏地缠住梵洛四肢,同时一张血盆大口叼住梵洛的脖子,利齿刺入喉咙。
“住手!”
叫破了音,甚至带了哭腔。那只兽瞥了纪清一眼,轻嗅了下空气。
——季家人的味道。
它没再动作,只是叼住梵洛的喉咙,冷眼看着纪清。
激烈厮杀的战场出现了空白的喘息时间,纪清踉跄着扑过去,一下被绊倒在梵洛身边,后者下意识地用染血的尾巴馋住主人,轻轻扫拂纪清身上的血污。
“让它松开梵洛,让它松开梵洛!”纪清扭头朝季锦大吼。
季锦爱莫能助地摊了下手。
“你要什么!你们季家到底要什么!”纪清急红了眼,“力量悬殊这么大,你们本不用开这一战!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哟。”季锦颇感意外地挑了下眉,“都快急哭了,还能想到这一点吗。让我想想……嗯,他确实没说过让我杀人,他只是想见你,然后,与你谈谈。”
“是杀戮吧。”一旁的倪深咳了两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