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梵洛正跟人鱼首领在湖边闲聊主人哪里最敏感,聊到兴起,这位首领还会分给梵洛几条小鱼干吃,一兽一鱼心照不宣又暗暗攀比着,不料话题中心人物突然出现,面色平淡地叫走了梵洛。
梵洛跟在纪清身后,走得战战兢兢的,它隐约察觉到主人的脚步有些沉重,还以为是自己跟人鱼的闲聊被听见了。
就在梵洛差点又把刚才的聊天内容秃噜出去的时候,纪清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抱起草丛边咪呜咪呜叫着的猫崽子,把小家伙团进怀里。
梵洛:“……”
不爽地耷拉下尾巴。
“你跟聂杨去养殖场这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纪清语气平淡地问。
梵洛微微一怔,接着回想起那天聂杨嘱咐它的话来,于是坚定地摇摇头。
纪清瞥了梵洛一眼,声音微冷:“你跟着他去养殖场,却什么都不知道?”
本就不擅长撒谎的梵洛登时绷紧尾巴尖,有些紧张地抖了下耳朵。
怀里的小猫似乎被这样的气氛吓到了,用小小的爪子扒拉着纪清的衣服想要钻进去,纪清单手拢住崽子的小脑袋,顺便捂住它的耳朵。
“相比我而言,你跟聂杨认识的时间更久,说点悄悄话无可厚非,但如果你帮他隐瞒了不该对我隐瞒的事实……”纪清顿了顿,沉声道,“我的身边,并不是非你不可,梵洛。”
这句话说得很重,也很压抑,更加吓人。梵洛惊得当场跪趴在地上,讨好似地拼命摇起尾巴来。那句“并不是非你不可”让它心悸得很,以至于两只兽瞳都弥漫上委屈的雾气,低低呜声叫唤。
……
去养殖场那天,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一开始,梵洛以为自己是花了眼,因为它偶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季锦。
这个人不是死了吗?梵洛一边自己嘟嘟囔囔一边帮聂杨驱逐养殖场里的兽群,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傍晚时分,梵洛到处觅食,转悠半天,肚子没填饱,倒是撞见有人在跟聂杨说话,它离得远,却瞬间认出跟聂杨说话那人就是季锦。
断断续续的,风声送来人声。
“……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不就是想要纪清这个人吗……等事都办完,让你拥有一个活蹦乱跳的纪清……他能失忆一次,就能失忆两次三次……没错,他会活下去的……府邸戒备森严,你只需要帮我们把这些东西撒在府邸周围……至于为什么选你,你自己不知道吗……哈哈,他们都有自己的理想,只有你,你的理想只有纪清,现在我把你的理想实现了,这不好吗?……说实话,我们也不怕你背叛,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念着你将纪清养大……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们,没关系,你的选择只决定纪清最后活不活,不决定我们最后胜不胜……”
梵洛躲得很严实,直到季锦离开都没探头,最后还是聂杨心情沉重地敲敲梵洛藏身的地方,示意它别躲了。
梵洛朝这个叛徒呲牙,聂杨却只是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不是说季锦死了吗?”
不管死没死,反正不能背叛主人。梵洛继续朝他呲牙,甚至支棱起羽翼示威。
“我与大人并肩过无数次,我清楚什么危险他能应付得来,什么危险他应付不来。”聂杨没在意梵洛的凶狠,自顾自喃喃道,“如果你说得没错,季锦确实死在迷窟之中,那么他是怎么复活的?相比之前,现在的季锦显然更从容了、更有底气了,而大人相比失忆之前,却更激进更果敢了,从前大人处理任何事都要留条后路,可现在,这条路没有了。”
梵洛支棱起来的翅膀逐渐垂落下来。
“常规范围内的突发事件,我相信大人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可当对手杀不尽的时候,就算是大人也会慌的。”聂杨低头看着手里的几个小瓶子,里面盛着季锦让他撒在府邸周围的东西——那是些暗红色的浓稠液体,像是血液,“季家在筹备什么,大人不知道;季家的战术如何,大人不知道;季家有没有杀手锏,大人也不知道……亲王们手段多,却也基本找不到季家的核心秘密……总有人得去面对未知,正好,季锦选择了我。”
梵洛呆呆地看着聂杨,它隐约意识到聂杨要做什么了。
可这很危险。
“帮我保密。”聂杨最后对它说,“如果保不住……就尽量平静地告诉大人,别让大人伤心。”
……
沉默,还是沉默。
一人一兽之间,只剩下那只猫崽子奶声奶气的轻叫,纪清慢慢揉着小崽的脑袋,将这沉默低声打破:“确实,这次我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因为我跟季家必有一战,所以也不愿去多想什么。或许是出于仇恨,又或许是极度的愤怒,他们将我压抑了太久,以至于能够拿得出手的,我毫无保留。”
梵洛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卷住纪清的脚踝,安抚地轻蹭。
下午聂杨离开后,纪清的情绪已然跌落到谷底,而如今,这种沮丧又无力的感觉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