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猫,宝瑟儿自觉地肩负起重任,陪猫玩,替猫拌食,见到风奴和小侠缠斗到一团,还要一手揪住一只,语重心长地调停一番:“不要打架!”
其余时候倒也安分,连天横给他弄了把碗莲子,怕他弄伤手,事先颗颗用锉刀锉薄了外壳,以便种子发芽,宝瑟儿放在手心里数好了,一二三四五六七,统共七粒,用一只盛满河水的小青碗浸泡着,再捞几尾银色小鱼养在碗里,两天一换水,照看得很勤。
连天横倚着门,斜抱手臂,默默看他赤着脚跪坐在矮几前,哼着歌玩这玩那的,偶尔开口提点两句,一看,便过去一下午。
得空了,还教他识字,宝瑟儿猴在连天横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写过一遍,让宝瑟儿在红字格里摹三遍,宝瑟儿写得很认真,虽然字形笨拙,却板板正正,极其工整,何况连天横的字也不见得好看到哪里去,两相比较,也就显得不那么丑了。
头一天写了字,翌日便要抽查,宝瑟儿写到“鱼”字,想不起来了,笔头敲敲脑袋,歪着头思索一番,嘴里“噗噗噗”地模仿鱼吐泡泡:“我是一条鱼,噗噜噜噜噜噜……”
连天横见他半天想不起来,耐性也被磨光了,有些来气:“你是个鬼的鱼,你是头猪!”
“别骂了别骂了,我再想想!”宝瑟儿咬起了笔杆。
“你就是来讨债的!”连天横不解气地骂了句,想起他亲爹,居然没把曾经的自己打死,实在是个慈父,不由得心怀愧疚。抱着他,慢慢也想通了,常言道:爱他的,着他的。有甚么办法?叹了口气,低声道:“也罢,我就是来还债的。”
写出来了,宝瑟儿吹吹纸上的墨,双手拈起来,给他过目:“你这个老头子,快别叹气啦!”
接过纸,连天横只能认命,操起笔给他圈改。
如此写写画画的,倒也消磨不少春光。
唯独有一样坏处,让连天横有些不堪忍受,自打养了猫,他总觉得宝瑟儿身上有股子猫味,晚上抱着,也不及从前那样舒服了,闻头发时,总是似有若无地飘来,仔细去嗅,却又闻不见了。
这下更教他嫌恶这只猫,可惜猫是筹码,不能妄动,只能变着法欺负猫主子,取了一球最香的玫瑰胰子,洗澡时一通狠搓,宝瑟儿头发半湿,贴在脸上,浑身湿漉漉的,泛着水光,脚背都被他搓得发红了,吃痛道:“……不要洗了。”
说完了,宝瑟儿一抬头,张着嘴,十分吃惊,大个子握着他的脚,可脚趾头居然跑到大个子嘴里去了!
原是连天横洗干净那只脚丫子,觉得香过头了,忍不住想尝尝味道,便含在嘴里吮吸了两口。
宝瑟儿饱受惊吓,连忙抽脚,扑腾出水花,在浴桶那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很嫌弃地觑着他:“……脏!你怎么甚么都吃呀!”
连天横本有些情不自禁,被他这么一说,也拉不下脸面了,恼羞成怒道:“我给你洗的,教我吃两下又怎么!”拿起桶边的巾布,要给他搓背,喝道:“转过来!”
宝瑟儿以为他还要乱吃东西,缩在一边坚决不肯动,连天横伸手去拉他胳膊,滑溜溜的,握不住,这下木盆里可热闹了,一个抓一个躲,水花哗啦作响。连天横忍无可忍,在他屁股上揍了两下:“潘小桃!”
宝瑟儿挨了打,这才知道害怕,转过来,低着头,无意中瞥见黑黑的毛丛里翘起来一根东西,自从到了连家,还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跟它打照面呢,半是好奇半是吃惊,用指尖点了一下,顶端的小孔黏黏的,拉出一条丝,疑惑地看着连天横:“……咦?”
连天横也是头一回被他这般打量下体,破天荒地脸上腾起一阵滚烫,匆忙盖着那物,吼道:“别看了!”
宝瑟儿这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嗫嚅道:“我不是有意的,你脸红甚么……”
????连天横束手无策,自己洗好,不再管他,七手八脚披上衣裳,落荒而逃。
<br>
各位看官,你道这连少爷,虽说旁人未必把他放在眼里,自视却颇高,自认是个风流倜傥、说一不二的人,遇到这个傻子,竟因几桩琐琐碎碎的佚事,一日日乱了方寸。
话说这二日,不知怎么,连天横总是难以省心,宝瑟儿越是临近生日,便愈发爱哭,仿佛很郁郁似的。先是晚上做噩梦,哭着醒来,说是掉了一根手指头,急急忙忙的,在床上四处地找,抱着哄了半天,才慢慢地醒过神来,疲倦地缩在连天横怀里,还沉浸在梦魇中,一抽一抽的,直到深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方离了他一会儿,进屋时,又见他分开腿,坐在床上哭,原来是衣裳太厚,腋下的衣带短了,胳膊肘不能打弯,系也系不上,弄了半晌,手酸了,脸蛋憋得通红,大颗的眼泪砸下来,用袖子去抹,还是系不上,急得自己打自己。
连天横见了又想笑,又觉那人可怜,蹲下来给他系上衣带,握住那只手,难得和颜悦色一次,贴在他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时带着颤音,轻轻地说:“……小桃,今后不要打自己,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