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拿着两指宽的小纸条,捻动几下,隐约读出了纸条背後的腥风血雨。
二人只有包南镇相处过那一段时间,内容仅限晚上上房看月亮,三言两语之下就已经做了个约定,萧文修做到了,现在轮到他去还这个人情了。萧文修算是皇家人,本不应当和李元这种江湖人扯上关系,然而其实仔细一想,他既然已经拜托到李元身上了,想必朝堂内已经没有什麽可信任的人了。
尤其“黄公子”上演了一出“强抢民女”,他也不得不成了帮凶,甚至宋姑娘的心爱之人是他的胞弟。其中关系到底如何,李元凭本能就知道,绝对是一堆理不清的烂事。
李元觉得自己好苦,这天生奔波劳累的命。追月楼势力收缩,已经缩回北漠,在中原的暗舵只留了几座小的,接的任务也少了许多,可以说是彻底低调了。
李元的黄府之旅不得不去,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走人了。
路途不算遥远,只是需要先去一趟包南镇,而且李元也没见过萧文希。
李元大多数时间行事低调,路程中又闷头赶路,没几天就到了包南镇。
半夜,李元轻而易举的摸进了府尹家中。
他没见过萧文希,但他见过萧文修,既然说是胞弟,想必长得相差不多。
府尹家院子不小,小亭子假山小湖一样不缺,李元花了大半个晚上把地形摸清楚了,保证了可以无障碍离开後,寻着记忆去了萧文希的小院。
大约是禁足还没彻底结束,院子门口还有留下守夜的家奴,可惜看得住萧文希,却察觉不到李元。
这种事李元做起来轻车熟路,里面的人睡得正熟,李元直接把人拍醒,随後捂嘴掏匕首一气呵成,低声问道:“是萧文希吗?”
萧文希一脸懵逼,脑子里闪过了一大串糟糕的想法,迫于对方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
“认识萧文修吗?”
萧文希:“”
“宋越进宫这件事你知道吗?”
萧文希的脸色冷了下去。
当时萧家老爷还没当上府尹,还是个赶考的书生,家中原本已经有了两个男孩,都已经是可以替人执笔寄信的年纪,能给家里赚钱了。那年自己的妻子又新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可家中落魄,生养不起,逼不得已之下将哥哥卖到了王爷府上,讨了点钱,得以继日。
幸运的是,那年萧老爷总算是高中了,官府竟然还发了些银两。紧接着就被分配到了包南镇做府尹,有钱了就後悔起为何要把哥哥卖了。但卖出去孩子哪还有买回来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买到了王爷府上。
哥哥被父母卖掉,这是萧文希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七岁的孩子整天郁郁寡欢,大哥二哥由於父亲当了官,也开始系统的学习四书五经,根本没时间照顾弟弟。
宋越就是那时候为了哄萧文希而买来的孩子。
宋越是被他娘带回来的,当时她小小一只,眼睛又黑又亮,上蹿下跳的调皮捣蛋,这麽多年过去也已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精灵古怪。两个人之间并没有那麽多出彩的故事,宋越突兀地闯进了他心里,少时故作老成,带着他到处玩,说点什麽都条条是道,把小时候的萧文希哄得一愣一愣的。
父母对他有所亏欠,对於二人日渐积累的感情选择了默许,更何况小姑娘聪明伶俐,很讨人喜,夫妻俩也是愿意的。
奈何事情重演,“黄公子”上街闲逛看上了宋越,当天不知道对自己父亲说了什麽,他父亲竟然背着他把宋越许给了黄公子,他连宋越最後一面都没看见。
更令人震惊的是,第二天晚上,他看见了自己哥哥,和他长相相似,气质迥然。一个带着满身的不忿,不甘和震惊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另一个目光沉沉,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里藏了无数的话,却半个字也不会吐露出来。
临走时萧文修告诉他,也许过些时日会有人来找他,随後会带他进宫,他只需要听话便是,其他的无需担心。
现在,这个人来了。
可萧文希想,都过去几个月了,进了宫的女人还能是完整的吗,後宫吃人不吐骨头,她又该吃了多少苦?萧文修又怎麽样,不过是个没了根的太监,看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白了不过是个狗奴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得听皇上的?
那天他前脚参与了强抢民女中的武力角色,後脚就又来安抚他,如果不是两面三刀,不就是身不由己吗?
李元并不知道萧文希心里的想法,看见他的表情李元就知道萧文希对这件事是极其不甘的。
“萧文修让我带你进宫,他应当已经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确定一件事,你愿意进宫吗?”
萧文希点了点头。
“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确定吗?”
萧文希又点了点头。
他父亲虽然教导他们何为风骨,自己却连一根硬骨头都没有,曾经卖子求财,後来又卖了养了多年的儿媳,他爹不过是个心里只有钱和自己的人,这样的家他不会也罢,这样的家人不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