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元有记忆起,就没穿过这麽颜色鲜亮的衣服,无论是小时候脏兮兮的破布,还是在追月楼的这些年,都,没,穿,过,这个颜色。
他默默凝神闭气许久,终於还是沉下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了後,开门回去了。
绣梦楼的龟奴都在後院,昨夜留宿的公子哥们也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了一水的大姑娘,表面上看着都挺忙,琴棋书画忙什麽的都有,但实际上全关注着这个屋子。奈何黑衣公子煞气太盛,现在人都走了众人才呼啦一下全出来了,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元何等人物,一边心里骂着聂沛这混球,一边目不斜视大步往客栈走。
这地方的人都知道李元身上这件衣服,因为又贵又好看,在成衣铺留了有段日子,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一个冷面公子穿了去。
这件衣服吧,爱笑的人穿了自然是阳光明媚恰如春风,若是聂沛这样的人穿呢,大约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但要是李元穿呢,公子,您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只能说幸好李元够好看,硬生生穿出一身冰冷来,犹如北方冬日的鹅毛大雪一样,众多姑娘想看又不敢看。
李元一路冷着脸往回走。
暴朗看见李元穿了一身浅蓝色广袖回来,当场没忍住噗嗤一笑:“聂沛让你穿的吧?他人呢?”
“有事先走了。”李元无视了暴朗的表情,手指头却抽搐了两下表示自己的不适应,“今天再歇一天,明天出发。”
暴朗懂了,这绝对是冰释前嫌了,否则恐怕李元宁愿光着回来也不会穿聂沛的衣服。?
聂沛不在的归途实属无聊。李元平时就话少,还有一半对着聂沛说完了,现在人走了,李元除了必要的对话,几乎和哑巴差不多了。暴朗沉浸在风土文化中不可自拔,虽一直在赶路,但也没少东瞧西看听墙角,捕捉资讯飞快,也没有那麽多想问李元的。
聂沛一直也没传来消息,直到李元到了学堂,看见那群已然走两个极端的孩子,头脑一蒙,发现聂沛已经十多天没有任何消息了。
照理说这也没什麽可意外的,天上飞来飞去的鸽子其实有不少都阴差阳错的进了谁谁的肚子,但李元还是有点愁,就怕聂沛说家里有事不过是甩开他的理由。
小茂汇报说花邦沉两月前回来了,庄晏二人的屍体已收敛下葬,後事也处理好了。随後花邦沉便离开总舵,出去玩了,还说“李元回来了问问他右护法有着落吗”。
李元:“没有。”
小茂:“是。”
憋了两天,李元又到後山找史先生去了,坐在纤细的小树苗前,双目放空地走神。
转眼间史先生已经走了大半年了,新建的学堂也几近完工,现在正在布置内部,上漆啊,桌椅啊,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暴朗懂事懂的诡异,到了追月楼,要求也不多,一是希望自己能混进学堂,不想一身内力无法使用,第二条就是,有没有长得好看床上有喜欢打人的,给他挑挑。李元内心翻滚了一通卧槽,原来还有人喜欢在床上挨打,然後说行。
然後暴朗就出门玩了,说是领略北漠风光。
李元随他去了。
“史先生,要是聂沛对我始乱终弃怎麽办啊?”李元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後想,好像也没什麽办法,总不能真找过去灭门吧。
小树苗的叶子被阳光照射的晶莹剔透,绿的纯粹,红得鲜艳。李元捏着小叶子把玩了几下,还是没忍住扯了一片下来,破损的枝丫流出点点红色液体,摸了一把发现,有些粘稠,闻了闻也没什麽味道,连着树枝的那一侧液体很快就覆在伤口表面,不再溢出。
这样的植物李元没见过,打算有时间叫药堂的几个用毒的用蛊的来看看。
暴朗虽然已经直白的说过自己二十五岁了,但混在一群半大的孩子里竟然也不突兀,单立人扯着暴朗不算长的头发,笑嘻嘻的问他怎麽头发这麽短。
暴朗单手拎起单立人:“剪了啊。”
一旁的唐正活灵活现的翻了个白眼,意思非常明确:不是剪了难道是倒着长回去了吗?
李元在一旁看的头大,想起聂沛不在的这几个月,忽然嘴角挂上冷笑,心里有了主意。
陈墨川不在,右护法悬空,李元官最大,他如果想做教书先生,别人拦是拦不住的。
於是当他站在一群孩子面前,少见的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服的时候,一群熊孩子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同时也只有单立人敢说话:“护,护法,您这麽忙,还是忙您的吧?”
李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像要教书,像是“再多说一句废话就把你扔出去”。
单立人:“”
暴朗托着下巴,这样温和的夏天真是少见。阳光明媚,连绵不绝的蝉叫,偶尔有点微风,没有焦灼的大地,也没有连日不绝的暴雨。想必冬天也是温和的,风雪依旧,却不会有零下几十度的彻骨寒冷。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