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董香亲手做的,熬了香浓的鸡丝粥,蒸了几样豆沙包,奶黄包之类的面点。簸鄢很新奇,连声夸赞董香手艺绝妙,郑西楼也吃得颇为舒心。饭后便将马车装好,别雅从大门处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指使他将出门采买的补给放到车里。
几人收拾好行李后飞身上马,引波鸠回头看了身后的宅子一眼,转头斥道,“走!”
董香站在掩映的重门后看着郑西楼和引波鸠的身影,眼中泛起奇异的情感,喃喃道,“爹,娘,你们一直在等的,也许就是这一天吧······”
她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马蹄扬起的黄土被一阵南风吹过,飘飘扬扬地覆盖在地面上,掩盖住纷乱的脚印。
董香静静地望了一会,回头步入那栋精巧的宅子中,经过垂下紫藤花的回廊和寂静无声的正厅,脚步停在后院两方小小的坟墓前。
坟墓上浅浅地刻着两个名字,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些刻痕,“董仙期,郑碧儿”,她喃喃道,“我见到一个锦衣卫,他叫郑西楼,鹊踏枝是他的人···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原来那些人眼里什么都还没发生,没人蒙冤,没人流血,所有畸形的阴谋都用死亡掩盖过去···娘,我要走了,半月后我要到京都去,我一定能知道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香在坟前坐了会,脸上的表情逐渐迷茫,她感觉自己在浓雾里走了很多年,十三年前京都到滇南的那辆马车,紧紧跟在车后的那匹枣红色骏马,父亲接到信鸽后绝望的脸,还有那个经常抱着她的少年冲着娘斩下的绣春刀。
她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来,那时的别雅还是城中药商的独生女,那日来家里请娘去算个新铺子开张的吉日,听得自己的尖叫声后闯进来,就在天井里的柳树下与鹊踏枝搏斗。她抱着已经断了生机的娘,泪水模糊地滴在娘的脸上,一旁手无寸铁穿着织金绣花裙的别雅把鹊踏枝按在地上,回头看向她。鹊踏枝闭上眼,轻声道,“是我杀的你爹,奉命行事···我娘和妹妹还在他的手上···”言罢便自断经脉自尽。
那些事情过去太久,却又那么清晰地好似发生在昨天。董香苦笑一声,可不就是在昨天吗,此后十年来的噩梦,都源于那一天而起。也许就让这一切停留在那一天是最好的结束,但她不愿意忘掉娘竭力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别雅收养自己五年的恩情。
奉命行事?她倒要看看是奉谁的命,敢杀她全家,害得别雅无家可归!
一日后
“从青湖城往北,若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再有五六日就到了。”引波鸠偏头对簸鄢说。
这几日簸鄢瘦得厉害,原本色若春花,饱满剔透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尖细了,别雅看了心疼得不行,让引波鸠放缓一些赶路的速度。
只有簸鄢心里清楚,令他日思夜愁的不是遥远的路程,而是郑西楼的身家性命。
本来前日晚上是绝佳的机会,引波鸠和别雅赶路劳累,又被下了药,郑西楼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哪想他根本就不想走!反而和董香深夜见面,让簸鄢好生生气了两天。
若是到了滇府,引波鸠真决定要杀了郑西楼,郑西楼面对引波鸠和别雅,饶是再强的武功也逃不出去了。
“三百里处有个客栈,明晚去那处暂住一晚,再坚持几日便到了。”引波鸠看出了簸鄢心事重重,不住地安慰他。
簸鄢看着前面引波鸠线条优美的鼻梁和喉结,引波鸠在寨子平日里很少安慰他,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大概是在外面的缘故,倒显出了隐藏很深那份关心来。他目光滑到引波鸠高高束起的黑发上,引波鸠会自己梳头发,这点比郑西楼强不少······
郑西楼策马跟在簸鄢右侧,此刻一言不发,神色自若地控制着身下那匹火红色的名驹,纤长的睫毛低垂,显得有些忧郁。簸鄢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听闻京城贵族都喜欢宴会,写诗要举办诗会,踏青有游园会。郑西楼参加这些宴会的时候,是不是身骑绝世名驹,穿着白衣,用镶嵌东海明珠的高高的发冠束发,是不是也是这样忧郁又华美地攫取着他人钦羡的目光呢?
第三天傍晚时已经到了官道上,引波鸠勒马在一间客栈前停下,道,“今晚便先住在这。”又对出门迎接的人道,“麻烦,将这些马牵到马棚去,喂最好的饲料。”
别雅把车卸下,把里面的箱子和行李搬出来,郑西楼上前帮别雅提起那个黑色的木箱,入手时感觉意外的轻。
掌柜问道,“客官要几间房?”
引波鸠道,“如何分的房?可有大些的?”
掌柜答道,“有通铺,隔间,套间。客官们衣饰精巧又有女子,通铺不合适。若是开四间隔间倒不如开套间,只多几十文钱,里面有三个小卧房,隔音好,睡得也安心些。地处荒郊,还是稳妥为上。”
引波鸠略一思索,道,“簸鄢与我同睡。”说罢将钱袋放在柜台上,金银的碰撞声和鼓鼓的钱袋吸引了几个坐着吃饭喝茶的行者的目光,在触及引波鸠裸露出的修长结实的小臂和腰侧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