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泷急冲冲地进来,一看见肩上包着绷带的姒洹就问道:“大哥!怎么就你一人……荔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肩头的伤口仍隐隐作痛着,姒洹低垂着头,表情有些奇怪:“他……被沅带走了。”
“沅?二哥?”姒泷张开了口,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把荔带到……”
“雪山。”
窗外的鹅毛大雪飘飘落下,道路断绝,冬季的北地,已经渐渐陷入寂静封闭的世界。野兽们回归自己的巢穴,蛇人蜷居在村落之中,就连天上的星辰,也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商人和旅客停止了迁居,围坐在篝火旁,一切都要等到来年的春天,才会化开。
“他把荔带进了雪山……”泷喃喃念道。而此时,放在挂篮中的一个小布包裹,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蜷缩的蛇尾探出篮筐,篮子一晃一晃,小婴儿就要掉出来。
看着身上还带伤的姒洹,姒泷认命,一个箭步过去,把就要掉在地上的小宝宝抱了起来。
小宝宝被裹在布包里,手腕上,脖子上,都挂了一圈亮闪闪的鳞片。他白色的卷发蓬松松的,像刚刚生下来的小羊羔一样;两只无处安放的胖小手拍打着,却捂不住红色大眼睛里不住滚落的泪珠。
“哇哇哇~”魔音穿耳一样的婴儿哭嚎声,姒泷觉的自己耳朵都快破了,轻轻摇晃着襁褓里的小宝贝。但那小娃娃还是不满意,胖胖的小手一直拍打着泷的脸颊,又哭又闹。
“怎么还不如蛋的时候好养啊……”姒泷都快哭了,“他一直哭又不会说话,我能怎么办啊?”
“给我吧。”姒洹说。
小宝宝被转到了姒洹的手里,他从破壳时起,见到的就是姒泷;后来又接触到了姒洹,才慢慢回忆起这熟悉的味道。只见小宝宝被姒洹轻轻摇晃着,小脸皱着,他抓住父亲的头发,哭声小了些,但还是抽抽噎噎的,随时准备再来过。
“他觉得不安。”姒洹说。因为自出生以来,就没有接触过母亲的气息。
“可怜的孩子……”姒泷戳了一下宝宝湿乎乎的脸颊,差点又没把他弄哭了。
“其实我能理解二哥的做法。”姒泷叹道,“毕竟,谁不想要一颗蛋呢?”而又可以独享荔三个月,即使只是回忆,也是独特的……选择了那样一个大雪封山的季节带走荔,其实二哥心里,也知道他无法永远独自占有荔的。只是,留给自己一段回味的时光罢了。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荔。”姒洹说。
“无论是静静地等待雪化,还是在寒冷的冬季去挖掘不断坠落的雪,无论何种,我们都要几个月后,才能把荔救出来了……”姒泷说。
“如此,救或不救,结果都是一样,二哥的算计也是真好。”
“但是……唉”姒泷叹气,还是踟蹰,“大哥,我们……”
“去挖吧。”姒洹拍了拍辛的肉屁股,他和荔的儿子现在含着手指睡着了。想起那天……他又如何愿意荔被沅带走那么久?只是看着那时沅悲伤愤怒的神情,不得不放手……而被带走的荔……现在只会更恨他了。姒洹一叹,说:“去吧。不能让他觉的没有希望。”
即使徒劳无功。
也要让荔知道,没有人放弃他。
*
每当这个时候,沅总会去准备他们的食物。在山洞中,沅冰封了足以让他们度过整个冬季的食物。就像远古时期的猎人一样,储备好过冬物资之后就开始蜗居过冬。漫长的冬夜里百无聊赖,而雪化后的春天,往往也是最多蛇蛋出生的时节。
看着沅离去的背影,原本假装睡眠的荔,忽然睁开了眼。他有些困难地起身,浑身酸软无力。而他也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拉过一块兽皮,盖住自己已经有些变化的肚子。
他觉得,他好像……
荔感到难堪又忧虑,沅的愿望,多半要实现了……两个多月频繁地在一起,不怀上也不太可能。忽然一阵反胃恶心的感觉袭来,荔扶住床沿,干呕了几下。但他拼命忍住那股泛酸恶心的感觉,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因为他怕姒沅发现。
现在姒沅都已经这样了,如果他发现荔怀孕了,他还会做出什么?荔不敢想象……在他没有办法弄掉这颗蛋之前,他不想姒沅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又有了!?荔也有点惊慌,原本一直无事的,和洹那次他也以为是偶然,但现在,怎么那么快又有了?虽然荔一直比较逃避,但第一次发现自己泛酸想吐时,他还是迅速回忆起了上次怀孕的种种感觉,然后知道自己可能……他本不想回忆怀孕的经历,甚至也不敢去想,那颗被他抛下的蛋现在是什么样子了……但他知道洹他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它的。蛋……对于荔来说,始终像个隔了一层的陌生东西……而现在,他悲哀地发现,对怀蛋这件事情,他越来越熟悉了……
一阵食物的香气飘来,荔迅速闭上了眼睛,背对着姒沅躺下,他不想看见姒沅。而又是丝滑的衣料摩擦声,沅坐到了床边,带着冰凉香气的手摸了一下荔的脸: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