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章?官威</h1>
四更的时候变了天,皎皎明月寂寥的挂在空中,照亮宅邸那片婆娑竹影,清风拂过飒飒作响。
一辆警用吉普车停在前院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位身穿笔挺制服的凛凛青年,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宽皮带,脚踩锃亮黑筒靴,愈发衬得腰窄腿长。
他把警帽摘下来放在手中,露出略显疲态的瘦削面孔,不自觉望向洋房二楼,那扇窗透出鹅黄色的灯光,暖融融的,令人心里头感到莫名熨帖。
踏着遍地清辉走进厅堂内,四下暗沉沉的,他单手解开风纪扣,歪在长沙发上半阖着眼睛打盹。
佣人起夜,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探身一瞧,说:“哎哟我的爷,我还以为是毛贼呢,您几时回来的,怎么就搁这儿睡下了,夜里风大着哪!”
梁似鸿坐起来,定睛看见跟前站着个结实小子,沉声道:“金宝。”
金宝赶忙应答:“哎,有事儿您招呼就是!”
梁似鸿捏捏眉心,说:“瞎嚷什么。”他径自站起来往饭厅走。
金宝跟上如松身姿,放低声音说话:“鸿少爷还没用晚饭呢吧,大少奶奶亲手做了一道清蒸鲈鱼,太太想着您喜欢吃鱼,专门给您留了饭,我这就帮您热热。”
金宝不光做事手脚麻利,嘴巴也没闲住:“鸿少爷莫熬坏了身体,也难怪太太整日念叨着要让您回来帮衬老爷。”
梁似鸿口气有些不耐:“父亲的公司自有大哥相助。”
金宝又说:“这家大业大的,您又何必去干公家的辛苦活儿,日子过得黑白颠倒,就为挣那几个钱,可真没意思。”
梁似鸿见餐桌上摆着一个精巧的粉彩瓷盅,掀开盖子见是杏仁酪,便问:“四妹妹咳疾又犯了?”
金宝回道:“四小姐前两天咳得厉害,今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冲金香发了好大一顿火,不过是因为……”
梁似鸿用指腹摩挲着旁侧的枝桃纹样,听得入神,末了神色淡然地道:“她向来如此,稍不合心意就……”
话未说完却浅浅笑起来,他问金宝:“替你姐姐抱不平啊?”
金宝呲牙道:“鸿少爷哪儿的话,我可不敢,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梁似鸿本来不想理金宝,但瞥见这男孩圆头虎脑,模样十足憨气,便改了主意,道:“金宝,你以后说话要注意分寸,可以说出口的话要打两遍腹稿,不可以说出口的话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金宝眼珠子朝左右溜了溜,还要说话,梁似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自个儿琢磨去吧,别多说了。”金宝不敢作声,只得出去了。
金宝这人年岁未满十五,却有个从小带大的老毛病,总爱打听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自己听个新鲜倒也罢了,偏又顶热心与人分享,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反正他先一股脑全抖出去,把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为此挨了亲姐不少毒打。
就像方才,他琢磨不透到底是哪句话开罪于鸿少爷,预备明早去问金香,可她通常是直接拿鸡毛掸子招呼,恨声骂:“我让你胡咧咧!”
但他也懒得去琢磨了,索性把被子蒙过头顶,糊里糊涂照样一觉睡到大天亮。
胡闹半宿,早上到底是起晚了,四小姐梁妙彤哼着小调从楼上走下来,听见太太她们在客厅西侧推牌九,哗啦啦一片声响。
她走过来坐在旁边的软凳上看牌,笑出一排细白的牙齿,道:“翠姨您手气真好,这回您必须得作东啊,不许赖!”
其中一位圆脸美妇人听了,掩嘴一笑:“小姑奶奶打抽风呢,这可是你翠姨的养老钱,哪儿经得起你们胡折腾!”
太太这才抬眼看见妙彤,于是吩咐下人:“姚妈,赶快再给四小姐端一碗山药稀粥。”
另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妇接着说道:“哪有让长辈请客的道理,赶明儿我就在平翡饭店订间包厢,四妹妹不是喜欢吃辣么,正好那儿新来了个四川厨子,手艺挺不错。”
妙彤不肯领情,撇撇嘴道:“大哥带我去吃过,很不怎么样。”
翠姨笑道:“孝芸别搭理你四妹妹,她嘴巴古怪着呢。”
妙彤吃了两颗蜜饯又要伸手去抓牌,被太太照手背打了一下,笑道:“去去去,你这丫头瞎捣什么乱,也不嫌脏,赶紧把手洗了去吃早饭。”
她哎哟一声:“这就去嘛。对了,有人打电话来没有?”
太太扔出一张牌,道:“裕维倒是接了通电话,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妙彤你在等同学电话么?”
话音刚落,电话铃便响了起来,她连跑带跳的去听电话。
话筒那头悠悠飘来女人的声音,很是礼貌:“您好,请问梁副局长在家吗?麻烦您帮我通传一下。”
妙彤反问道:“您是哪一位啊?”
电话那头的女人又说:“对不起忘给您作介绍,我是梁副局……”
还没等人报完家门,妙彤就斩钉截铁地道:“我家没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