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烬腿一软,不由得瘫在地上,风在怜惜地过来扶他,他望着那双满布老茧的修长的手,却不敢接。
兰孟亭因为爱慕风泽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屠杀风云顶,事后嫁祸给朗善的异族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于荒谬了,可法宝里所显示的情形,却真实到让他无力反驳。
他并不怀疑这是个骗局,那法宝是风家的法宝,对风氏的血至忠至诚,绝无欺瞒。
风在顿了顿,坦然地把手收回:“其实你也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证据不足,不敢相信,是不是?”
虽是疑问的口气,但他的眼神像是心中早有论断。
风烬抬眼看他,一向锋利的眼神此刻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他救我的时候,我察觉到他身上有父亲的刀息。而且,我听见过他喊淼重,但我以为我听错了我”
风家子嗣的字,是只允许血亲和伴侣知晓称呼的。除了灭门那天北风卿惊慌失措在众人面前喊过风泽的字,风烬想不出还有什么机会可以让兰孟亭知道淼重二字。
“兰叔兰叔叔”风烬虽然天性沉稳,但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现在不免慌张无措,嘴里下意识叫着兰孟亭这个几年来一直看照保护他的名字。
风在听到他这么叫,不禁瞳孔剧缩,大怒道:“混账!他才不是你兰叔叔,你叔叔只有风泊一个!”
风烬咬着牙,紧闭的眼睛流下两行泪。这些年兰家对他太好,月裁容更是把他当亲子照顾,他早就已经把他们当一家人了,风在现在告诉他他与兰氏有血海深仇,要他攻击兰氏如仇雠,无异于活生生从他的心口剜肉。
但风烬想起风泽最后提刀而出的背影,想起北风卿绝望不舍地望着他的泪眼,还有李炀残缺不全的尸身,心中滔天的恨意就延绵不绝。他好恨,如果不是兰孟亭,明天的他本该在风云顶的神殿内,在列祖列宗,父母师兄的见证下成人!
?
风烬猛地睁开猩红的双眼,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看向风在:“我要怎么做?”
风在蹲下来,右手按住他的肩膀:“忍!”
风烬怔怔地看着他。
“你还要记住,”风在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直望进他眼睛里去,“今天这些人的牺牲,都是为了你,为了风家,为了郎善的清白。”
“什么?”风烬敏感地察觉到这话中隐含的死志,不由得抬起头。
风烬左手上的铜油灯晃了晃。
那个袭击过他的异族男子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哽咽道:“风小公子,弥塔尔发誓,郎善绝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没伤害过风云顶哪怕一个生灵!”
“风家也曾救助过我郎善,我们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卑鄙无耻之事啊!”
高大的草原汉子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伏在地上抽噎颤抖。八年了,这些年他拼写一口气不死,就是为了在最后一个风家人面前证明郎善的清白。
作为风氏余子,风烬多少听说过郎善人这些年的遭遇。萨帕草原被彻底清剿,原本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绿地淌满血水,屹立千年的神像轰然崩塌,圣女圣子从神庙里被拖出,在信徒面前被斩下头颅。男人与孩子成了奴隶,女人们被强暴,发狂的牛羊坠入山涧。中原的铁骑粉碎了他们的信仰,践踏了他们的尊严,并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让他们在冤屈与耻辱的枷锁下被赶出了生存千年的大草原。古老的祭坛上洒满了郎善人的血。
还活着的教众不断被追杀,而他们苟活的所有动力,不过是让风家人知道自己的清白与冤屈,保全郎善最后一丝信仰。郎善人天生温和,热爱生灵,信奉治愈的力量。背上屠杀的罪名,眼看族人被戕害,是比死亡还令他们难以忍受的罪孽。
“我我信你们。”风烬颤声道。
弥塔尔猛地抬起头,狭长而红的眸子瞪大,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笑。他俯身再拜,转身走向屋外。迷谷散发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兰孟亭带人找到这里了。
风烬抬手,张开嘴想提醒他们快走,却被风在拦住。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吗,”风在叹口气,“他们就是来送死的。”
“站起来!”风在看了一眼地上的风烬,沉声道,“你看看你这个软弱的样子!风家的男人,死也得站着死!”
风烬站起来,倔强地看着风在。门外已经响起了打斗声。刀剑刺入肉体的钝响,听得风烬一个哆嗦。
“想办法离开兰梦洲。”风在轻声说,风烬知道他要走了。
“等等,”风烬急道,“你怎么知道我察觉到兰叔孟亭不对劲?”
风在笑了,这还是风烬第一次看见他笑,他笑得很美,也很疲惫:“烬儿,这些年,我一直看着你呢。”
说罢,他轻轻吹灭了手中的油灯,随着烛火熄灭,他的身躯也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的影子。
只下一刻,兰孟亭便带人闯了进来,风烬一抬眼,正看见温君竹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见风烬正在看他,温君竹不由得脚步一滞,身体歪了一下,险些滑倒,他急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