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拋金玉</h1>
紅玦這邊風輕雲淡的,都拾出一枚碎銀準備結賬走人了,小茗還一副激動不已的模樣。
她戀戀不捨地望了眼被紅紗掩住的窗外,恨不得想要衝下茶樓去,加入歡呼的百姓隊伍之中。
紅玦攏了攏腕間薄紗,含笑道:“還看什麼,走了。”
兩人悠哉行回錦衾閣之中,本以為萬事大吉,卻在門口被人給攔了一欄。
一人身着金紋紅衣,半倚着紅漆門欄,古瘦的五指攏在一塊,滿身的風塵富貴氣兒。
她顴骨高聳、面頰無肉,卻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貌美模樣。
女人瞥了眼面色坦蕩的紅玦,冷笑一聲,嗓子尖銳地響着:“唷,咱們花魁又上哪玩兒去了?”
“回鴇兒,這大名鼎鼎的大將軍班師回朝,”紅玦笑臉盈盈,“還不許咱看個熱鬧?”
老鴇瞧着紅玦一身素衣的模樣,卻硬生生將那冷白穿出了幾分艷色,不由得心中嘆着,不知閣里哪時能再出個此般顏色的姑娘。
“那熱鬧看完了,也該回來幹活了吧?”老鴇咬着乾瘦的唇,將幹活兩字壓得極重,石頭似的沉甸甸地砸下來。
聽得小茗是心驚膽戰,瑟瑟躲在小姐身後。
“你不接客,我沒意見,”老鴇吐了口氣,緩緩道,“但這安定府公子與霍家大公子,你總得見一個吧?”
紅玦現在誰也不想見,就想扒了將軍衣物仔細品味一番,但自己好歹搶了個花魁的位子卻不干事,怎麼說,還是要給老鴇幾分面子。
“霍家吧。”她隨意挑了後頭的一個,便拽着小茗衣袂往裡走,剩老鴇在門口直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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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幾分,暈染開烏沉沉的黑,卻又被京都點起的燈火灼開連綿亮色。
霍家公子早就得了老鴇的信,得知紅玦肯賞個臉見自己一面,不由得大喜若狂,早早便在錦衾閣中候着了。
幾聲箏響,翹腿坐着的霍家公子抬起頭來,便聽見幾聲極輕的笑。
絲竹音愈發綿延,他瞧見影影綽綽一個曼妙的影,順着木階一節節向下。
那足尖悠悠地踩着、搖着心尖一葉小舟。
他不由得愣了神,任由小舟船槳被搖落,撲通落入水中。
紅玦換了一身紅衣,薄紗攏着藕白的臂,遮了大半她的面容,只留下一雙極為靈動的眼。
霍家公子激動得聲音都顫了:“真、真的是您,紅玦姑娘!!”
“霍公子,聽說您砸了幾千金,就想見我一面,”紅玦微微一挑眉,聲音輕柔,“現在您見到了,也該……”
——也該死心了吧。
紅玦漫不經心地捻着面紗衣角,悠悠嘆口氣。
趕緊見個面後走人了事,小茗給她買了最喜的蜜餞糕兒,她還沒來得及吃呢。
不過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
像是有人撞着錦衾閣的大門,而那富麗大門支撐不知背後的可怖力量,“吱吱呀呀”一陣響後,轟然倒塌。
厚重的門板砸在地面上,濺起一陣香粉薄塵,錦衾閣的姑娘們何時見過此等仗勢,紛紛嚇白了小臉,鳥兒似的驚呼着躲到一側。
幾人身影從夜色之中剝離而出,為首那位裹着身白色大氅,輪廓明晰的下頜陷入絨毛之中,愈發顯得肌膚冷白似玉。
“霍陵,”她開口,不卑不亢,帶着戰場鍛出的凌厲氣勢,“霍老夫人讓你回去。”
那聲音如若玉佩相撞,清冷音色氤了滿耳。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位美人,可不就是不久前才見過的大將軍么。
紅玦望着面前的熟悉面孔,頓時收了所有不耐煩神色,盈盈笑着,一副興緻勃勃的模樣。
而那霍家公子在將軍出現的瞬間,膝下便猛地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面上。
霍公子現在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但念着美人在旁,他一咬牙,對着那領頭女子厲聲喊道:“表姐,你縱然身為冊封將軍,但剛返京一日不足,憑什麼管我——”
話剛說了半截,女子面色未變,她輕巧掂了掂手中紅纓長槍,接着五指一翻,長劍便猛然擲出。
鋒寒槍頭呼嘯而過,裹挾着凜然煞氣,恰好擦着紅玦肩膀幾寸而過,不過並未傷及肌膚,而是將那繞肩紅紗硬生生斬斷一截。
紅紗簇簇墜地,露出圓潤的肩。
長槍徑直向前,刺着霍公子衣袂一角,扎入地面幾寸有餘,將他牢牢釘在地面,長槍尾部還在嗡嗡顫着響。
霍公子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地長大,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他被嚇破了膽子,惶恐不安地望着面前的表姐,抖得跟篩子似的,身子不住後移。
女子面無表情,溫潤如玉的雙眼浸着寒氣,她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
“給我滾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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