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恒看着怀中人懒洋洋的小模样,低低笑道:“朕要考考时秋,修道一事,最近有所长进没有?”
小孩儿乖乖回答:“有的。时秋有认真听师父教导,习的书都背了,方才还在同师兄学伏火之法。”
君恒道:“哦?那你来讲讲,何为道?”
郁时秋把头靠在皇帝颈侧,含含糊糊答着:“时秋以为,清静为宗,虚无为体柔弱为用,是为道。”
君恒指腹摩挲着小孩儿细腻泛着凉意的脸颊,低低品着柔弱二字,似笑非笑道:“柔弱为用,好一个柔弱之法。圣为,你怎么看?”
郁圣为坐在一旁,心思早已飞到被抱着的人身上,哪里还有心情回答皇帝的话,待反应过来时,不走心地背着陈词滥调:“《太须经》中讲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常治昆仑,或言虚无,或言自然,或言无名,皆词一耳。老君即为道之身,气之祖,天地之根本陛下,待臣携师弟去偏房休息,回来再与陛下研讨道法之事可好?”
君恒低头问怀中人:“时秋可是不舒服了?那便同你师兄回去早些歇息罢。”
小孩儿抬起头,定定看着皇帝,眼底蒙了一层水雾,却还清清亮亮的,专注地倒映着眼前人。“时秋没醉,还想多陪陛下一会儿。再者说,纵是醉了,有陛下在,便无可忧虑的。”
皇帝便搏髀而笑,道:“时秋一张小嘴,惯会哄着朕。不知你平日里是否也这样惯着子辰?朕倒还要问一问,子辰前些时候可有用功读书?夫子留的功课,可都有按时去做?”
郁时秋嘴角的弧度便隐隐淡了下去,只隐在男人下颌骨的阴影里,未被人看出来。他道:“殿下自然是用功的。夫子前些时候还在课上赞扬殿下,说是二皇子聪慧过人,一点就透,颇有陛下当年过人风采。”
?
原是两年前,二皇子君临曜到了进资善堂的年纪。皇帝封郁时秋为皇子伴读,每月除三六九日休憩外,其余日子全都陪着君临曜去资善堂上学。
本来皇子伴读是无权入堂的,只负责为主子打点些闲杂事物、督促学习。谁料皇帝给足了郁时秋权利,不仅叫他与与众皇亲国戚同窗学习,更是要他私下里给君临曜做日讲,这无疑是承认他的学识,足以给皇子当讲师。
然而若论渊博学识与纯懿修德,任谁都会觉得,国师大弟子郁圣为比这个名不见经传、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孩儿更适合做太子伴读。却不知皇帝为何独独偏爱郁时秋,不仅平日里亲儿子一般宠着,更是宽限了许多他人都得不到的特权。
存了心思的人,去打点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吕千岁,话说得好好的,一提及郁时秋,便是什么好处全都推拒回来,只讳莫如深一句“天子心思,哪容得咱们妄加揣测。”碰了钉子的官员们便愈是心中蹊跷。
吕公公见了太多前赴后继上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嘴守得死紧。自陛下还是太子时,他就在旁伺候了,一等一察言观色的能力和一张铁嘴,使他在这腌臜深宫中爬到了如今地位。五年前他曾隔着一扇将合的门,看见了陛下搂抱着个冰雪般的小孩儿,眉眼之间连成某种熟悉的弧度,那般狎昵姿态,叫他不由得后脊梁骨一阵寒意直扑脑顶。皇帝把一颗剔了核的龙眼喂进怀中人嘴里,似有若无瞟抬头了他一眼,他忙慌不迭退了出去,心下惴惴,不由得朝冷宫方向远远望了一眼。自那以后,他便知道,朝中格局,早晚有一日要被这小孩搅得天翻地覆。
?
这未来在朝堂中掀起腥风血雨的佞臣,此刻正一派天真软糯,缩在当朝天子怀里撒娇。君恒道:“你莫要哄朕开心。子辰是怎样德行,朕还能不知?叫夫子表扬他,不若叫麻雀口吐人言。只你能管住他,叫他收一收顽劣性子,潜心学习。整日闹得这宫里鸡飞狗跳,如何是个皇子的样子?”
郁时秋点点头,“陛下放心,殿下还小,这个年龄的小孩,哪有不喜玩闹的?待殿下年长一些,就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了。”
皇帝闻言,胸腔震出一点笑:“时秋自己尚且还是个孩子,说着别人小,可爱得紧。”
小孩儿腮边便鼓起两个软软的小包,又急又羞:“陛下——”
那拖长的尾音,似一把小钩子,勾得人甘愿献出心魂。郁圣为心底隐隐不虞,某种不知名的预感告诉他,他该即刻把小师弟抱回来。正想着理由,那边皇帝却说:“朕出来时,子辰缠着朕,叫朕一定要把他的伴读带回去,说是再不见你,他连晚膳前的点心都不吃了——可是愁坏了殿里的嬷嬷们。”
前几日因着教学的夫子染了病,便休了几天的课。郁时秋没有入宫去。君临曜平日里就是张扬跋扈的性子,作天作地一个小霸王,郁时秋不在,便没人压得住他,生生叫一众下人愁白了头。
郁圣为道:“时秋,今夜师父还要讲授《正一经》,你”
话未说完,郁时秋就打断了他的话:“师兄,我今夜要入宫去见殿下,你且代我和师父告个假罢。”
郁圣为一噎,半晌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担忧。他知自己有时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