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闻人燕顺从地戴上枷锁,一步步地走出房间,这情形像极了那晚朝颜被押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想看看李傅的神情,然而李傅扶着头半靠在椅上,无法看清,反而是月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睡着,他靠着墙静静地看着闻人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那口型分明是在说:“你欠我的。”
夜是静的,风是静的,只有鎏金博山香炉的缕缕轻烟在摇曳。
蔡乐忍不住道:“皇上,已是三更天了,不如歇息吧。”
李傅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他已经这样坐在御书房发愣一天了,那奏折堆在案上,并没批阅多少。
蔡乐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去把宫灯再剪亮些。
他在宫里很多年了,能生存那么多年,还爬上内侍监大总管的位置,自然是深谙与君相处之道,有些话,奴才是不应该多言的。可他又毕竟是看着李傅长大的,除却对主子的敬畏,他对李傅还有另一种疼惜之情。
李傅的母妃不喜欢他,在其三岁时就安排他自己在偏殿居住,只派了蔡乐和几个宫女伺候。蔡乐记得,在搬到偏殿的第一晚,李傅也是这样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月光,一动不动,好像等着母妃改变心意,接他回去。
“你还记得朕姨娘吗?”
蔡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李傅在问他,连忙道:“还有一点印象。”
“她真的跟朕很像吗?"
蔡乐吓得跪了下来:“皇上……”
李傅摆摆手:”你就直说,朕要听真话。“
蔡乐唯有琢磨着用词回道:“皇上眉宇间,却有跟云翳夫人相似之处。但常言道‘外甥多似舅’,就是像姨娘,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傅只是冷笑,不置可否,蔡乐仔细打量着其脸色,不再多言。
云翳夫人是李傅的一个心结,又或者说,是他母妃姚贵妃的一个心结。姚贵妃一直思疑先帝与云翳夫人有染,偏生不巧,姚贵妃诞下李傅当晚,云翳夫人也早产了。最后,姚贵妃诞下皇太子李傅,云翳夫人则产下女儿后便因难产去世。本来姚贵妃母凭子贵,当该欢欣庆幸,可随着李傅长大,那副清秀艳丽的五官却越发像云翳夫人起来。姚贵妃开始怀疑,自己生下的其实是女儿,被先帝掉了包,接了他跟云翳夫人的孽种回宫当太子。于是,她对李傅日益厌恶起来,此情至李傅三岁她怀上了二子李郁时更甚,甚至猜疑李傅会对李郁不利,越发忌惮起来。
除却应付其余皇子对自己的嫉妒加害,还要面对母妃的疏离与对弟弟的偏袒,李傅便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他放浪形骸,狡猾阴鸷,能让他真正敞开心扉的人少之又少,可偏偏又是他们在他心上捅刀。或许上天果然是公平的,哪怕是天之骄子,也有他无法得到的东西。
正当蔡乐暗自感概的时候,李傅忽然又开了口:“明天准备一下,去看看宁禧宫的老太婆。”
很久没试过如此宁静了。
闻人燕躺在戒律斋的床上,一点都不想动。他毕竟是当朝大将军,牟然被捉会让朝野震动,军心不稳,是以李傅暂时只是将他秘密关在戒律斋。他跟李傅的关系朝臣近乎无所不知,所以他没有上朝也只是私下闲话几句行为放荡,就连陈白素也早习惯他长期留宿宫中,并没起疑。
闻人燕懒懒地翻了个身,尽管他脚上戴着玄铁所造的脚镣,铁链连在墙角,让他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并不陌生的房间,可李傅还是让人喂了他化功散。化功散会让他在一段时间里虚弱无力,一身内功似化虚无。于是,他再也听不到房外看守换班时的脚步声,屋顶上小鸟飞过的拍翼声,风声,雨声,通通都被厚重的泥墙和铁门阻隔在外面,分不清白天昼夜,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寂静。
可静,偏偏是用来被人打破的。
当月图出现在闻人燕眼前的时候,闻人燕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不怕被他发现?”
月图眨了眨大眼,天真地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让我来呢?”
闻人燕打了个哈欠,似是又快要睡着了:“他不会。”
“好吧。我的小燕儿就是聪明。我是偷偷跑来的,你知道,宫里还有很多人认识我哥,他们恨不得弄死他,可又恨不得跪着舔他一根脚趾头……”
“闭嘴!”闻人燕忽地睁大眼,瞪着他道,“不要用他的脸做这种龌蹉事。”
月图被他眼中迸闪的凶狠吓得一怔,随即又“噗嗤”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喜欢他的。”
檀香寥寥,鱼声笃笃,若不细看,还以为走进了哪处佛门清修之地。
“皇上驾到!”
门外一声通传的吆喝,不施脂粉的迦懿皇太后停下敲经念佛,起身接驾。
“皇儿向母后请安。”
皇太后微笑道:“皇上国事繁忙,怎么想得起来哀家这处了。”说着又命人拿来香茗点心,那些糕点竟都是李傅儿时爱吃的。
李傅隐隐有些心酸,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