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饥渴足以使她发现任何一点微小的善意,何况是爱。所以真相应该是她早就发现了。她发现了魏先祀和管仿对她的爱,并且对这种爱确信不疑。
杀掉一直渴望的爱自己的人,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诡异。衣孝感尽管已经把自杀作为了最佳选项,但是她还是在思考。她悠哉游哉地想着,现在随时可以自杀,那么推迟一点点这种美丽的享受,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她杀掉魏先祀和管仿,是为了隐瞒她们爱她这件事。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她是一个被社会排除在外的边缘人,带着肮脏和罪恶,任何人只要和她有一点点关系,都会因为她而变得阴暗,沾染她的不幸与痛苦。虽然她渴望爱,但是她也确信,只要有人爱她,那么这个人无疑会因为她的缘故而变得凄惨。她有多被憎恨和敌视,那爱她的人就会加倍地被社会所憎恨和敌视,被这社会的每个成员千夫所指,承担骂名。衣孝感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她们。——但是,不是保护她们的生命,而是保护她们的清白。
衣孝感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更明白了自己。
所谓清白就是不被主流社会排斥。
衣孝感不能让魏先祀和管仿被主流社会排斥。因为她深深知道那有多痛,并且仍然期望着得到主流社会的承认。
在她的观念里,魏先祀和管仿从主流社会而来。这样身世清白的人居然爱上她,并且有可能因为她而被主流社会排斥,这是她所不能眼看着发生的。所以她杀了她们,以让她们可以保存自己的清白。
但是如果魏先祀和管仿本来就也不被容于主流社会,那么有没有可能呢?
怎么可能没有!
会爱上衣孝感的,怎么可能是什么主流社会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就不是清白的,更有可能的是,并不像衣孝感那般,怀揣着想要被主流社会承认的欲望,而只想要静静地,和那一样被主流社会排斥的朋友,在阴暗的角落里,在被人排斥的地方,和有着同样痛苦的朋友,开心地在一起……
衣孝感杀掉了她们,因为她误会了她们。她们只想要开心地玩耍,并不想要那些否认自己的人重新承认自己,而衣孝感,却并不想玩耍,因为她嫌弃这个被讨厌的地方,这块被社会抛弃的地方,是病态而肮脏的。衣孝感想,我怎么可能是肮脏的呢,我可是清白的啊。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们这些人重新承认我。
——这还太矫饰了。真正的心声是:“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承认我是个好人吧,拜托了,拜托了,求求你们了啊,求求你们,承认我的清白吧。”
为此衣孝感杀掉了她的朋友们,本可以一起开心地在一起,永远在这块阴暗但是属于她的地方,开心地在一起的。
衣孝感放任眼泪流了一脸,没有擦。她想,曾经的曾经,她也是有机会幸福的。和管仿和魏先祀这两个与她一样,被社会排斥的朋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现在,一切彻底无可置疑。
刀尖闪着寒光,那上面还沾有管仿的血。或许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的血,散发着让她悲伤的幸福味道。她看着手里的刀,想,也是时候,给自己一个了断了吧。
☆、一个“好人”
29岁的衣孝感回到了17岁那年的夏天,回到了充满痛苦的哭声和不幸的汗水的那个寝室。她让时光倒流回她将要杀掉管仿的前一刻,并在那个时候及时地收住了刀。寝室里一片纷乱,地上撒着魏先祀的□□照片,魏先祀蹲在地上,慌张地穿着自己的衣服。管仿闭着眼睛流着眼泪,疲倦地站在那里。阳光照在她身上,衣孝感看着这一切,恍惚觉得像是一个梦,春天的美梦。
“啊,一切都太美好了。”
衣孝感走到床边,伸出手去摸从下铺爬到上铺的那个铁栏。栏杆的温度让她感到心潮起伏。她将那根铁栏摸了又摸,陶醉在重回过去的温馨与动容之中。这时管仿睁开了眼睛,回过头,看向了魏先祀。她看着魏先祀在那里慌张地穿衣服,于是走了过去。她走到魏先祀面前,魏先祀依旧熟视无睹般地穿着衣服。管仿伸出手,抓住了魏先祀的手腕。
“我恨你。”
管仿用近乎冷漠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魏先祀惶恐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瞥更让她惊恐不已——在管仿看似冷漠的表情下,她看到了巨大的愤怒——衣孝感回头看到了这一幕,感慨地摇摇头,又转了回去。她看着床上的床单,看着被子,一切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她爬到了上铺,轻轻地躺了下来,将手交叠放在胸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带着特殊的味道的空气让她的身心仿佛都被温暖所充满了。
“对,对不起……”
魏先祀看着管仿,结结巴巴地道歉。管仿恍若未闻,笑了。魏先祀更觉得恐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恐惧地看着管仿。
“男人?”
管仿嗤笑着挑了挑眉毛,被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扭曲的愤怒让魏先祀感受到了惧意。
“我的偶像不会跟男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