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脸比宫中最精致的瓷器还要剔透,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抚了上去,触手温温凉凉,仿佛羊脂玉一般,天香的心却砰砰跳得厉害,连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这样的动静随时都有可能把冯素珍吵醒,可天香的手却像粘在那里一般,久久舍不得离开,只轻轻咬着嘴唇,静静的用目光一遍遍临摹着她的眉眼。
直到冯素珍长长的睫毛动了一动,天香才猛的撤回手,见冯素珍就要坐起身来,想再装睡已是来不及,忙慌慌张张说了句:“你醒啦?”偷偷瞄了冯素珍一眼,见她似乎对眼前的情状有些疑惑,偏偏自己也想不起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犹豫道:“昨晚……”
想起昨晚,冯素珍猛的清醒过来,看了眼天香的脸色担心道:“昨晚你在宫中喝醉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天香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头疼。”又抿了抿唇侧头看着冯素珍问:“你在这儿照顾了我一晚上?”
冯素珍避过天香灼灼的眼光,起身倒了杯茶递给她,答非所问的说道:“昨晚多亏了绍民兄一路把你送回来,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再喝些醒酒汤吧。”说着便开门叫人去准备醒酒汤,又让桃儿杏儿进来伺候梳洗。
天香见众人已经鱼贯而入,也不便再多问,可冯素珍刻意的回避却让天香想起了这几天的疏离,刚刚有些温度的心情又凉了下去,前些日子明明还亲近了许多,怎么忽然又好像回到了冯绍民那个时候,她,到底怎么了?
正想的出神,却听冯素珍站在门边回头说道:“对了,按照宫里的惯例,今日应当是各府自己家宴团聚吧?我爹正好今日约了老友要出门,我左右也无事可做,想必绍民兄府中也冷冷清清,不如我邀他过来,咱们三人一同过节吧?”
天香听冯素珍反复提起张绍民,心中有些不快,可若是拒绝让张绍民过来,又恐怕冯素珍也不能一起过节了,天香心中掂量,反正自己的心思,张绍民也一清二楚,就当多一个人凑热闹罢了,于是便点了头。
府里的布置倒也不甚复杂,不过是仿照往年的惯例,在前厅外的院子里布置一桌酒席出来罢了,府里人本来也少,不像宫中宴席要十里流水的架势,无非是主子一桌,仆人边上也备几桌酬劳一下而已,府中众人午间便开始准备,华灯初上时早已一切停当,冯素珍也约着张绍民到了前厅,长安这才去请了天香过来。
两人一见天香便是一愣,天香今晚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少见的穿了件粉色齐脚长裙,虽是节日装束,却不像昨天宫宴上穿着那么繁琐冗烦,简简单单的鎏金滚边、摆尾流苏,头上也只是用两支白碧玉簪绾着发,更衬得她整个人清爽灵动,让人如沐春风。一双泉水般的眼睛在灯火映衬下顾盼流转,盈盈可人,却在见到冯素珍的一刻,停住了目光。
一向白衣潇潇的冯素珍,今日不知为何也反常的穿了件湖蓝色的云锦长衫,微风一过,衣摆上下起伏,粼粼生辉,更显得她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宫灯之下,冠玉般的面容仿佛染上一层光晕,让人如梦似幻、看不真切,平日的一副书生模样分毫不见,今夜倒显出些王孙公子的潇洒风流来。
不知是否节日的气氛感染,两人今夜都有些不同寻常,却都好似没有意料到一般,不知不觉间,怔怔对视的目光便纠缠在一处。
张绍民见状,等了片刻,终究只能不合时宜的咳了一声,打破这略显暧昧的沉默,朝着冯素珍玩笑道:“冯兄你平日老是非灰即白的,这乍一穿鲜亮颜色,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连我都要看晕了,怪不得不敢多穿,这恐怕一出门就要掷果盈车了吧!”
冯素珍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对着天香发起呆来,神色有些讪讪的回道:“绍民兄玩笑,我一个女子要什么掷果盈车,这一车的鲜果可真是浪费了。今日过节嘛,大家图个喜庆,我总不好穿的太过素净罢了。”
张绍民笑笑看了眼天香,见她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冯素珍的方向,心中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暗红的袍子笑道:“这倒也是,看我这——”
话说到一半,被一阵拍手声压过,只见门外两队內侍鱼贯而入,提着灯笼左右散开,高其卓尖细的声音随着一道明黄的身影揭示出眼前的情形:“皇上驾到。”
第19章 天子意
高其卓尖细的声音随着一道明黄的身影揭示出眼前的情形:“皇上驾到。”
三人交换了下目光,分明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不解,忙又离座上前行礼,只有天香不满于此时的打断,理直气壮的上前问出三个人心中的疑惑:“皇兄你怎么来了?”
皇帝一脸长兄的包容笑意道:“今日家宴,阖家团圆,朕在宫里孤家寡人,就你一个嫡亲的妹妹,怎么还不能来过节吗?”
说着眼光向下一扫,见张绍民跪在两步之外,便又笑道:“张爱卿果然也在这儿,还是你这儿热闹。”回头又看了眼天香,别有深意的说道:“天香你今日打扮的倒是比昨晚漂亮许多,可见家宴比宫宴重要得多,朕岂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