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走出来的那位,疏月心想这大概就是崔今音了,她又仔细看去,大概是女大十八变,崔今音完全没有小时候的痕迹,那个乖巧得有些木讷的女童已经消失不见了。
崔今音半趴在朱栏杆上,似乎在观赏河里的游鱼,而左苍玉一手护在旁边,防止她落水,眼睛却看向别处。
猝不及防,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上了。
疏月感觉自己呼吸一滞,屏息间,那画船又划近了几分,似乎要靠岸了。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左苍玉那双略有些冷意的眼睛。往日那落魄的记忆又潮水般涌上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疏月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然后转身离去,不再盯着那艘画船看。
崔今音看着河里银色的小鱼,看得正起劲,耳畔又听到左苍玉说:“外面日头太晒,还是回到船舱里吧。”
她只好依依不舍地跟着他进去。她侧头,看到左苍玉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不禁关心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但是左苍玉没有回答她,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都浮现了恍惚的神色。崔今音看到他这幅模样,乖巧地没有再出声,安静地跟在他后面走到船舱里面去。
岚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疏月看到顾长里侧躺在石凳上,衣襟被酒染湿,神色萧索。
她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他与岚姨娘之间的不对劲,不像一般的姐弟。只是这会儿她也没有心情去了解别人的事情。
疏月坐在顾长里旁边,怔怔地望着天空飘扬的柳絮,十年的时光里,到处都有左苍玉的影子,她正在努力遗忘自己的流放生涯,回到京都却遇上了左苍玉,那些被压在深处的记忆此刻又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一定要抹得干干净净的。
疏月正在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岁月,醉醺醺的顾长里又失态地攥着她的衣角,痛哭流涕。
光天化日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顾长里就这样哭倒在她的膝上。
路过的游人看到这一幕,只以为是两个男子抱在一起,实在有伤风化,忍不住频频回顾。
疏月无力扶额,她认命地扶住顾长里的手臂,将他半拖着狼狈离去。
就在他们扶持着离去的时候,河上的画船正缓缓靠岸,左苍玉立在船头,视线落在他们的背影上,目光沉沉的,俊美的脸庞隐隐紧绷着。
崔今音提着裙摆,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船板,回头,却看到左苍玉还立在原处,一动不动,春天的暖风吹着他雪白的衣摆,似乎隔得好远。
……
玉兰花完全凋零的时候,澜月和母亲终于赶工完成了。依旧是昙奴出面交差,顺便寻找新的任务。
昙奴说:“准备了两个月,十里红妆总算齐全了,现在就等着选定的吉日一到,迎娶新人。”
澜月才意识到这些活是左侯府里的,而非崔家。只是下聘对象是崔家而已。她长长吐出一口闷气,最近赶的这个活实在让她不舒服。
凌夫人看着桌上已经包好的活计,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昙奴要抱走它去交差的时候,凌夫人忽然叫住她,然后看着澜月,“这次你去送吧。”
澜月大吃一惊,随即恢复平静。
昙奴顺从地将那包东西递给澜月,“到左侯府的偏门,那里有人等着的,你跟她说是昙家揽的活,已经绣好了,对方自然会明白的。”因为这是澜月第一次出门交差,昙奴未免要多说几句。
澜月抱着那包柔软的丝绸,点点头,“晓得了。”
凌夫人慈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微光闪过,意思不明而喻。
偏偏这时疏月从衙门里回来了,她平日里没有这么早回来的,只是京市尹大人忽然来找顾长里,特准许她提早回来,似乎是有话要对顾长里说,不想有第二个人在那里。
疏月便提早回到了小院子,看到澜月抱着一包东西准备出门,立刻立足,站在澜月面前,“妹妹去做什么?”
澜月心里正有些发怯,看到她,眸光才亮了几分,“陪我去左侯府一趟吧。”
疏月微微一愣,看着那包东西,想起她们最近这些天忙的活,心里明白了几分,她本想拒绝的,看到澜月柔弱的模样,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便点头应了。身上的长衫未换,就这样陪着澜月出了门。
她们没有马车,只能徒步前往,侯府离这边还有些远,疏月将妹妹手里拿着的东西接过来拎着,走在她身后侧,不时地与她说几句话。
澜月对京都远比疏月要来得熟悉,因此一路上,澜月总会忍不住将新出来的店家或者十年之间发生的大事告诉疏月。
疏月看着她在夕阳下的笑容,心里忽然也感觉暖暖的,她对这个妹妹自小便很亲近,现在终于感觉彼此又熟悉起来。
左侯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富贵,但因为是新建的府邸,干净整洁,肃然里有淡淡的松木香气。
澜月来到偏门,与等在那里的一个老婆子说明了来历,老婆子简单地看了看包袱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