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觉得多少吃力,只是这样走不快,街道上已经铺着一层金灿灿的夕阳光芒,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顾长里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深处,整个人又颓废又懒散。
整洁干净的青石板上传来马车辘辘的声音,疏月扶着毫无意识的顾长里让道。
那马车华丽阔大,前头由两匹毛色一模一样的马拉着,车身雕着绚丽古雅的花纹,金色的流苏在夕阳下一晃一晃,有些闪眼。
连车轮都是雅致的,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流畅欢快。
街上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驻足,立在一边看着马车驶过。
疏月低着头,一手抓着顾长里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扶着他因为长期卧饮而松软的腰肢,一步一步朝着衙门方向走去,不曾抬头看身边慢慢经过的马车。
暮风温煦地吹起车帘,左苍玉斜坐在里面,一只手搭在窗沿,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京都这段街道两旁栽了几株白玉兰,高高的,正开得如火如荼,那花白雪般皎洁,雅致秀丽。空气里有馥郁的花香气。左苍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起车窗帘,恰好一朵白玉兰落在手背上。
那花瓣竟与他手背的肤色融为了一色,俱是雪白,毫无瑕疵。
左苍玉侧坐着,凝然不动,盯着那道高挑的身影看。
马车缓缓驶过疏月身边,她不曾抬头,只露给他一个头顶,雏鸦色的头发用青色丝巾一丝不苟地挽着,头巾在晚风里飞扬着,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左苍玉有种幻觉,好像一伸手,就能攥住了那抹青巾。
马车很快就驶过了,左苍玉微微起身,探出头去看被落在后面的凌疏月。
她始终不曾抬头看过来一眼。
左苍玉扶着窗沿,直到看不到她的人,才缓缓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暗沉萧索。
终于将顾长里扶到了衙门,京市尹大人正好出门,准备回家。
他驻足,看到醉醺醺的顾长里,已有皱纹的脸皱得更厉害了,顾长里是他家中妾室的亲弟弟,托了关系才到这里当差。那妾室很得他的欢心,因此对这位小舅子也就格外纵容了。
疏月见到长官,下意识地松手,低头行礼,任凭顾长里软软地滑坐在地上。
京市尹颔首,面上还是有些不悦,瞪了顾长里一眼,抬脚走了。
疏月不知道两者的关系,暗暗瞠舌,若她是长官,看到这样的属下,直接解雇了。这位京市尹大人倒是好脾气。
她低头,要重新扶起顾长里,却看到他已经自己坐起来,眼睛盯着远去的京市尹背影,里面竟是满满的仇恨与怨毒,但只是刹那,等疏月再看,他已经又懒洋洋的样子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疏月换了衙差的衣服,青衫落拓地走在京都街道上。
疏月将手里的杏花递给坐在玉兰树下绣花的澜月。
澜月见她一袭青衫立在跟前,手里的杏花嫣然俏丽,心中便觉得很欢喜,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伸手接过那用红绸绑着的杏花,转身插在了瓷瓶里。
她看到那红绸,便知不是疏月的东西,“买来的?”
“嗯。”
澜月的好心情就完全没有了,“浪费钱。”
“一枚铜钱而已,那卖花的小姑娘也不容易。”疏月倒是不以为意。
澜月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开心了。
疏月心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又哪里惹恼了自己的妹妹。
吃饭的时候,凌夫人谈起了今天张媒婆上门说亲的事情,语气惆怅愤懑。疏月知道她毫无避讳地告诉自己这些,是将自己当成家人了,还有,这里其实也有她的事情。
“长女总要先出嫁的,你们两个都不小了,疏月你也得想想自己的妹妹,这件事不能不着急起来。”凌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疏月有些诚惶诚恐,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因此耽搁了妹妹,是她万万不能做的。
“母亲多虑了,姐姐自有分寸,何苦这么早就逼她。”澜月出言,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疏月。
凌夫人就激动了起来,“早?还早吗?你们都二十岁以上了,早耽搁下去,就只能给人家做小的了。我看就是肯做妾,别人家也不肯要你们。”
这话说得倒是大实话,那些要纳妾的,还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水嫩才要的,谁会要这二十多岁的女人,还是有案底的。
凌夫人看着沉默下去的两个姐妹,叹了一口气,“大富大贵的人家,我们是不用想的了。平民家庭也有好男子在,你们莫要就此垂头丧气。”
疏月和澜月只能唯唯诺诺应和着。
第6章 第 6 章
疏月当时被凌夫人说得心头沉重,但睡了一觉后,又将这件事给忘在了后头。
她自小被当成男孩子养,少年时期又在流放地和军队里长大,小女儿的心思可以说与她始终无缘,她常常感觉被生计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有闲余的时间去想自己的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