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些什么, 便该舍弃掉一些东西……祎儿……小九……”宇文赟费力地转动着头,宇文祎赶忙再凑近些, “要坐上这个位子……你注定会失去很多东西……”
“父皇叫你回来……因为不愿她沦为阶下囚、刀下魂……也因为……你适合……你可以……走上这个位置。”
浑浊的双眼中闪现出一丝光亮, 松弛的脸颊也挤出笑意, “孩子……别心软,别害怕……别犹豫,别迟疑……这椅子太凉,需要些热血……这天下太大,需要强者……”手中的手无力地垂下, 眼中的光亮也逐渐熄灭……最终归于无尽的黑暗与沉寂……
“父皇!”宇文祎紧紧地抓住那只还带着温热的手,“父皇!”床榻上的人儿还穿着龙袍,明晃晃的黄艳艳的,却再也无法看到云卷云舒,日月交替,四季轮回……终归是尘归尘又土归土……
眼泪终究还是从宇文祎的眼眶滑落。再稀薄的情意也有血浓于水的勾连,再凉薄的人性也贴着滚烫的鲜血。王诗尔别过头去,不再看床榻上那个,她陪他走过一生的男人。她站起身背对着宇文祎,指尖在眼角不着痕迹地擦拭了一下。
压下心中的异样,袖中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转回身子,膝盖一软,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声音凄凉,带着的是浓浓的哀伤与悲哀——“皇上——驾崩——”
随后是一片哭声、喊声、脚步声交织……一声又一声,从宫内到宫外,层层叠叠……皇上驾崩的喊声在长安各各角落响起……
宇文祎依旧跪在龙榻前。王皇后、嫔妃、皇子、公主、忠臣,从正武殿内跪到殿外。内侍长全连手中是金丝龙纹遗诏。
脊背笔直,头颅低垂,双拳紧攥,宇文祎耳边是自己规律的心跳声,和静悄悄的殿内交杂着的呼吸声……
“……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躬尽瘁,诚谓此也……”
全连的声音响彻大殿,耳中不绝回响……宇文祎身旁的宇文阐跪得亦是笔直。两人虽然谁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会,但都是绝不退让,志在必得的气势。
无形间,两人的斗争早已无法停止。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要么赢天下,要么输一世。
“……太祖皇帝之子,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全连的话顿了一顿,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滞。跪在皇子公主间最前排的太子甚至已经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喘息了。
“皇——九子祎,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仿佛“轰隆”一声在天地间炸出惊雷。太子瘫软在地;宇文阐猛然侧头,身子气得颤抖,眼中爆出猩红的血丝,阴狠决然之色尽显;其余皇子公主倒是没什么太多反映,大多也只是松了口气,开始东张西望。
双唇紧绷,宇文祎双腿使力站起,走到最前侧全连身前,手中撩袍,屈膝跪地,朗声说道——
“儿祎——接旨!”
“定不负父皇所托!仿效父皇之行,克己守礼,事必躬亲,忧国爱民。大周必将,一统天下!”
地板冰凉,宇文祎的头颅深深低下,跪拜三次之后直起上身,接过遗诏。全连将她扶起后率先跪倒,在地上一拜——“吾皇万岁!”
随后是她的兄弟姐妹、朝中众臣——“吾皇万岁!”
宇文阐直起身,眼中冰冷狠鸷,他的视线对面——宇文祎唇角上扬,居高临下,满脸的冰冷、嘲弄,与不屑。
这场对决没有结束,或许才刚刚开始。
周一五四年,大成三十一年,高宗宇文赟逝世,谥号宜,享年五十七岁,葬于定陵,传位于其皇九子祎,年号天和,时年二十。
新皇继位后十日,先帝皇十子宇文阐带兵包围未央宫,逼宫谋反。北周新君初立,北周陷入内乱,东侧北齐虎视眈眈。时值秋冬交替,北方突厥则趁虚而入,出兵压迫北周防线,将北周彻底逼入绝境。
内忧外困交加,此时还在承明殿批奏折的宇文祎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不住揉动。
脚步声响。是罗离端着一碗暖粥来了,“陛下,晚膳您就没用,稍微吃些东西吧。”连日来昼夜不停的忙碌让宇文祎又是日渐消瘦,本就立体的脸颊此时更是刀刻一般的深邃。
顺手将一本奏折放到右手边,宇文祎摇了摇头,唇角的笑容有些苦涩,“离姐姐,你知道我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会有胃口。宇文阐还在长安城门口等着取我的脑袋;北齐突厥都虎视眈眈。为了这些事情母后也不能安然歇息,你们便更不用提了。成梧表哥早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