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吧。已经坐在马车上赶往天牢的谌京墨仿佛已经将先前对于宇文祎的气恼抛在了脑后。现在的她脑子里只有方才那人认真而动情的承诺,现在的她整个人也都被宇文祎环着,靠在宇文祎的胸膛上闭目休息。
这人傻傻的,怎么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呢?之前也是体谅自己而已。谌京墨唇角带笑,如是想着。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宇文祎还没摸索明白,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功化解了一个大危机。
南陈的天牢在距建康不远的一处山谷中。崔演被关押在天牢的最深处。黑黢黢的一片,暗无天日,只有闪动的烛火光亮和叮当作响的铁锁链碰撞声。
崔演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紧地拷着,分别拴在墙壁的四角上。他颓丧地坐在冰冷的石地上,一片死寂之气。脚步声响动,由远至近。他转了转眼珠子,头依旧低垂着,感受不到半分生命的气息。
一双金丝缎面凤纹靴在他面前停住。心中了然,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终于抬起了头,对上那张即便在如此肮脏阴冷中依旧明媚的精致容颜,还有她身后的那个……劳什子九皇子,那个抢了他儿子女人的人。
“长公主驾到…可是…有何贵干?您这等尊贵的…身份…可不该被这腌臜之地给玷污了。”他的声音极为嘶哑难听,甚至虚弱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谌京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端庄优雅又冷静自持,丝毫没有被他的表现激怒。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那个伏在地上已经丧失了生命希望的人。
“我来便是要告诉你。你的家人,还有你,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莫要以为皇兄善良心软我们便会任你宰割或是让你肆无忌惮地欺到我们头上。你以为我们从未察觉吗?只是我们的动作你没发现罢了。崔演,你太自以为是了。”
“大陈,终究只会是谌氏的大陈。”
“呵,是啊…是我自以为是了。我竟然…天真地以为…我们聪颖绝世的长公主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千里迢迢地去往北周…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竟然更愚蠢地以为…我们…举世无双的长公主会像她那哥哥…一样…放我一马,给我们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呵…是。是我太过…自信了。怪就怪你那哥哥太…心慈手软吧…还会给我一个造反的机会…呵,咳咳咳…”他的面目狰狞,鹰隼般的双眼透着阴鸷凶狠的光芒,即便是在生命的尽头也依旧放不下那野心和仇恨。
“至少,天下不会在你这种人的手中,”公主唇角溢出一抹极淡的笑容,却满是嘲讽,“因为,你的儿子,愚钝而不可教也。崔氏,迟早要亡。”
“你说是吗崔大人?”她蹲下身子和崔演视线平齐,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嘲弄和轻蔑。
崔演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中是浓重的血腥味。谌京墨那种绝美的容颜现在在他眼中成了心狠手辣和仇恨的代名词。身体前倾,他作势要一口直接啐在谌京墨那张碍眼的脸上。可还没来得及动嘴他就被一脚踹飞了。
捂着仿佛碎掉似的肩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指尖颤动地指着宇文祎,“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江楚…长公主!英明一世…也有如此不开眼…的时候!他!就是想利用你!利用你这个…长公主的身份!没有人会真正爱你的…除了你那张脸…那是他们口中…爱慕的唯一对象…因为…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唯一爱你的…就是我家那个…蠢货!可你…愚钝…眼拙!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到底还是女人…蠢笨不堪!你会…后悔的!他…当他发现你罪恶丑陋…的那一面…他一定也会离你而去…因为你…就是个蠢女人!女人…注定就是如此的…”
宇文祎气得直要冲着他的脸踹去,却被已经起身的谌京墨伸手拉住。她摇头,“疯狗而已。我相信你,我们走吧。”
看都没再看那癫狂在地上笑得抽搐的人,谌京墨直接转身走了,手中还拉着依旧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宇文祎。
“濒死之人的挣扎,你怎么还和他的话认真起来了?”坐上了马车宇文祎依旧拳头攥得紧紧的,一脸压抑着的愤懑之色。谌京墨轻抚着她的手臂问道。
没想到那人闻言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都急成了血红色,“他怎么可以那么说公主!他…罪不可恕!罪该万死!我真想亲自了断了他的狗命!”
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谌京墨的手微凉但温柔,“我们是敌人,我不在意他口中的我。我在意的只有你心中的那个我是什么样的。其他人,都不重要。我是丑也好,美也罢;凶残暴虐也好,温柔可人也罢……都无所谓。”
谌京墨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细腻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体温终于让她找回了一丝理智和冷静。身边的人儿一双凤眸中盛满了和煦如春的温柔和正午阳光般的温暖。宇文祎心中叹息,手中动作,直接将人轻柔地揽在了怀里。
“这次就放他一马。下次我若是再听到有谁说公主的坏话,就算千山万水之隔我也要将他赶尽杀绝。”